看《少年天子》,總不可避免的驚歎於那理性得智慧,智慧得透徹,透徹得可怕的對白。或冷峻得滲人骨,或犀利得刺人心,或慘淡得黯人腸。連難得的詼諧,都是血淚後慶幸的恣肆,笑出了淚後,就再也擺脫不了從心底生起的悲涼。也許,還有譏諷,對人生,對自己的譏諷。
“人性”實在是太深奧的東西,淺薄如我,實在是說不出所以然來。這裏,隻說說那些凋落的紅顏,那些牽我心,縈我夢的女子。
《少年天子》中的女子無一例外的美,各具風致,各擅勝場。無一例外的可悲可歎,可惜可憐。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隻是不知姹紫嫣紅開遍後,生離之傷,死別之痛又向何處付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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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妃
她,端麗矜貴如玫瑰,隻是無奈有刺。
她眼裏同樣有真情,但更多的是難近的冷漠。同樣有天真,但更多的是難犯的凜然。
高貴的出身讓她驕矜,又不免肆虐。罕有的美貌讓她自傲,又不免不遜。聰明的頭腦讓她犀利,更難免乖僻。因之,剛出現的她,其實不可愛,甚至可憎。
自古,三從四德的壓迫下,“妒”就是女子的禁忌。更何況母儀天下的皇後,更是最無奈的被“賦予”了最博大的枷鎖。從來皇後都是無私的,大度的,壓抑的。千百年的傳統早為天下之母刻好了一生的軌跡,作為後者,隻用去描摹就行了。
而她不然,她很自私,很計較,卻同樣壓抑。可她不然,她不願去描摹千古來的軌跡。
她驕橫,皇後不該有的驕橫。和皇上針鋒相對,步步不讓。對皇上大聲嗬斥,責難譏嘲。
她口口聲聲不離蒙古,她時時刻刻不忘科爾沁。每次爭吵時,都會搬出來提醒他。聰明如她,難道不知道這對一個勵精圖治,雄心勃勃的少年天子來說無異於最大的羞辱?
也許,她真的不知道,畢竟,她太自我,太年輕,太驕傲。她還顧及不到別人的感受,別人的驕傲,別人的自尊。
也許,她知道,隻是同樣驕傲的心容不得他對她的半點輕忽。於是,她不顧後果的想要刺傷他,就像他刺傷了她一樣。
她豪奢,食器全是金的。她善妒,見不得他對宮女稍和顏悅色。
可誰又知道?豪奢背後是素樸,善妒背後有癡心。
可惜的是,不容她有轉身的機會,他已遠去,永遠不再歸來。
他們也許很相似,一樣的驕傲,一樣的敏感,一樣的心性。相似的兩人,就像天雷地火,一交會,不是愛得天崩地裂,就是恨的不共戴天。可惜的是,他們是後者。
其實他們又截然不同,他提倡滿漢一體,天下大同,對漢人的一切都趨之若騖。她則一味沉溺於蒙古的豪壯英雄,對漢人的優秀不屑一顧。本質的不同,決定了他們必定南轅北轍。
更何況她的驕橫跋扈,她的豪奢成性,她的嫉妒如狂,都是他所深惡痛絕的。
於是,她隻能永遠是無愛的女子。
深宮的白日,她是高貴尊榮的皇後,挑剔,刻薄,跋扈,似乎一無是處。
深宮的黑夜,她是鬱難抑,情難抒的女人,淒涼,不忿,甚至歇斯底裏。
單衣赤足狂奔在大殿寒風中的纖弱身影,宣泄著什麽呢?那堂皇的青石一定是透心的涼,那凜冽的寒風一定是徹骨的冷。人人都說你瘋了,做瘋事,說瘋話。也許你是“瘋”了,那麽清醒透徹的話隻有真正的瘋子才會說,才敢說。
自廢後,她不再跋扈,隻是刻薄變本加厲。她有的隻是對一切冷冷的嘲諷和那冰窖般的怨恨。本以為她會看透世事的無常,怨恨又無奈的麵對榮辱得失。本以為花束子的善良和倚賴會滌清撫平她瘋狂的妒忌。隻是,我錯了。她就是一個黑白分明的人,絲毫容不得灰色地帶。愛得瘋狂,也恨得徹底。也許直到可憐的花束子無辜的做了替罪羊的那撕心裂肺的一刻,她才真正的不願恨,也不敢恨了。
最後的分別,死水般的她最後一次絕望的爆發:“下輩子,讓我做皇貴妃一樣的女人”原來,她的愛也那麽的深重。隻是,錯誤的時間,錯誤的方式,讓他們永遠背離。
惟願她下輩子,千萬不要再做深宮的女人,就算三千寵愛集於一身,也是禍非福。命定的悲哀注定是逃不開,躲不過的。
臨江仙
金馬玉堂空赫赫,綺窗自對愁思。拂袖絕跡君王意。隻聞弦樂,隨風耳旁寄。
紅燭不解孤眠夜,猶照落花獨立。恨重偏逢晚風急,蕭蕭墜葉,冷月更漏起。
烏雲珠
她,清靈秀雅比白蓮,隻是奈何薄命。
她的明眸如水,澄清,沉靜,柔韌。
她的人也如水,純淨,溫情,柔軟。
總身著素淡旗裝,盈盈淺笑的她,出塵脫俗的美。看著她,心會自然的安寧平和。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完美並非好事,完美的事物都太脆弱。隻能留下一段段哀感淒豔的往事任後人憑吊。
她,無疑完美。完美非指她的美貌才華。是她寧靜致遠淡泊明誌的心性,是她悲天憫人的心胸。
驚於她的影響力。在她入宮前,他雖滿腹雄心,卻還是個偏激易怒,任性妄為的孩子,甚至有點懦弱。雙宿雙棲後,他明顯的成熟了,臉上的平靜的滿足,任誰見了都吃驚。原來,幸福是這樣的。
她聰明,不是靜妃神經質的敏銳,也不是佟妃練就的精明。是獨屬於她的風清月明的空靈智慧。因之,她才能明了他心底深處的夢想。
雙目相交那一瞬的奇妙,似乎隻有那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略可比擬。
之前點到即止的神交,雖似有還無,卻好似物與我會,心靈感通。輕輕的點染到淋漓的潑墨,當時的震撼可以想知。浪潮既已破堤而泄,再攔是徒勞無功的。可憐的隻是茫然不知的博果爾,被他們的癡情,母親的好勝,自己的驕傲聯手逼上絕路。
逝者已矣。傷心過後,愧疚過後,生者還得生活。
終能地償夙願,終能兩心無憾,終能生死相許。苦難中磨折的愛更難能可貴,波折中磨礪的情更彌爾恒堅。孤獨的不再孤獨,鬱結的不再鬱結。淡泊寧遠和癡情曠達在她身上結合了最空靈又最深重的雋永蘊籍。
試問,這樣的女子你能不愛麽?
愛了,愛得不管不顧,感天泣地。愛得隻有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方略可詮釋。
也許,完美真的不是好事。
完美帶給她的,隻有不測。孩子早夭了,父親被卷入政治旋渦了,自己也因心力交瘁而病入膏肓。如果不是他的癡情支撐,她也是生無可戀了。這段被阻難被譏諷被詛咒卻最真摯的情也將生死相隔了。
原來,情之一字在皇宮中當真是被施了咒的。原來,森森皇宮當真是容不下一點真心,看不慣一絲癡情。
隻恨蒼天無語,不聽不聞,不理不睬,任他癡狂,任她凋落,當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
“一口氣不來,向何處安身立命?”一口氣不來,又有何處安身立命?
“向山水間。。。”真美啊!真能向山水間去安身立命,又何須苦苦留她在這冷酷人世苦苦掙紮,受盡煎熬。
愛她,就放她去。
隻望你優遊山水間,忘了紅塵紛擾。
隻望你下輩子不再如此完美,完美到最苦自己。
蝶戀花
夢入江南遠山翠,雲淡風細,柳煙綠春水。千裏江山共與飛,覺來亦難辭沉醉。
雲雁錦書知是誰?紅箋無字,惟盼芳魂歸。寂寥秋風殘葉墜,哀箏一曲相思淚。
佟妃
她,嬌媚婉轉若桃花,隻是失之浮豔。
其實更喜歡原著的康妃。從天真的少女,到失寵的少婦,到深沉寡言的怨婦,再到最後生離死別之際真情迸發的女人。雖沒有烏雲珠的完美卻真實鮮明。
她是最適合深宮的女人。無愛,卻隱忍。尋找一切機會東山再起。盡管她失敗了,敗得失去了最後的尊嚴,最後的幻想。卻仍能從絕境中找到最有利於自己的路,保全自己和兒子的最大利益。
再看佟妃。
流波轉盼的是濃情,動人,隻是浮與表麵。紅唇輕啟的是蜜意,感人,隻是獨缺風骨。
她也才情不凡,學識非淺,隻是多了那麽一點點的功利罷了;她也有情有愛,隻是少了那麽一點點的決絕罷了;她也溫良寬善,隻是多了那麽一點點的矯情罷了。她也靈慧溫柔,隻是少了那麽一點點的靈犀罷了。失之毫厘,繆以千裏。隻是那麽一點點,就是咫尺天涯了。
這能怪她麽?自然不能。
她就是典型的貴族人家精心培養出的絕對合格的秀女,後宮絕對需要的妃嬪-----絕對的美麗,絕對伶俐的機變,稱不上風格獨具卻絕對討喜的言行,並非絕頂卻絕對夠用的聰慧和才華。這一切,都無疑是可愛的。
隻是這可愛終是少了那麽一點點的靈光,一點點的火花。因之,她隻能是一個依人解語的可愛妃嬪,卻永遠難達靈魂深處的契合,永遠不是生死相許的至愛。
因之,在受盡寵愛後,她不可避免的被冷落。
不知她母親的言傳身教,耳提麵命中是否包括了“失寵”。隻知失寵後的她恰如其分的做著一失寵的妃嬪該做應做的一切。平靜難掩其怨懟,坦然難遮其妒恨,安分難平不甘,守己難抑不願。然而絕不過分,一切都是輕輕淡淡,似有還無的,絕對可以接受的。
反正,憑著自己聰明和玄燁,她的地位穩若磐石。隻是不知壓抑自己一切思想,無時不戴著麵具的她,那痛苦到底有多深?那無奈到底有多重?
還是最喜歡她拋開壓抑露出天真的時刻。正如太妃說的:“你滿世界撒歡的樣子更討人喜歡”。也許壓抑天性已成了她的習慣,不壓抑不做作反而會讓她無所適從。因之,那突發的天真,才那麽的可愛,那麽的可貴。
也喜歡她在封後無望後的表現。期望一旦落空,失望到底多重。看看她的不言不語,不聽不聞就可以想象。到底是怎樣的打擊,才讓壓抑做作的她放棄必不可少的偽裝,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表達自己的傷,自己的怨!甚至不去顧及後果,不去思量後路,隻是固執的表達自己的失望,隻有在抱著自己的骨肉時才會潸然淚下。從不認為這是恃寵生驕,這隻是一個女人滿心的依賴,滿心的托付落空時真實的悲傷。
原來,她的情同樣真,她的傷也同樣重。
原來,她真的是天真未泯。
踏莎行
重門深戶,麗質不掩。宮闈開處豔名傳。春風助我青雲路,芳菲得意舞翩然。
韶華易去,月明難圓。惆悵悄聞泣聲寒。誰知簾幕幾重數,西風吹徹淚闌幹。
花束子
她,嬌怯謙卑似勿忘我,隻是苦於無才。
看遍富麗濃豔後,不期然出現的無名小花。纖纖身姿,楚楚風致,幽幽情態,怯怯的堪憐。那多情易感的心為之悸動是必然的。何況還有恣肆桀驁的皇後的“推波助瀾”。於是,半是真意,半是賭氣的,她被冊封了。雖隻是小小的貴人,卻已是終生不敢期盼的好運-----她,生來的奴才,一瞬間脫胎換骨成了主子。太大的反差沒有讓她得意忘形,相反更加的誠惶誠恐。
也許是那幸福來得太突然,太激烈,讓她始料不及。也許,她太看重這幸福,太想牢牢的握住,反而更加的忐忑,更加的力不從心。
隻是這段感情先天的殘缺注定了它的曇花一現。
身份,教養,情趣,追求雲泥之別的兩人,在他的賭氣任性,她的似拒還迎中似乎修成了正果。他,情意綿綿。她也身懷龍種。事情似乎向著最美好的方向行進。
隻是畸形的愛戀經不起絲毫的風吹雨打。在他沉浸於詩詞的意境中回味無窮時,她隻能茫然不解又焦急的默默無言。
佟妃缺的是靈魂深處的契合和思想碰撞的火花。可她,缺的實在太多。而他,要的又實在太多太多。
失去孩子,她似乎失去了一半的生命。可他,卻可以漫不經心的說出“我還會有很多孩子”這樣冷漠的話。這時,真的恨他,恨他的無情,恨他的薄幸。再想想,也怪不得他。事物總有兩麵,至情至性的背後也許就是無情。
看到她努力的識字,笨拙又用心的一筆一劃地寫著記著,不禁然的一陣寒心。輸在了起點,再努力去做,又於事何補?說什麽付出就有回報,努力就能實現,隻是鬼話!隻是看著她虔誠的樣子,誰又忍打破她的幻想?
最悲哀的,是她兩次的被利用。一次借她打擊皇後的傲氣和驕橫。一次借她試探佟妃是否具有母儀天下的寬容大度。
可憐了她的善良,可憐了她的虔誠,可憐了她的柔弱,更可憐了她的癡心。原來這美好的品行居然隻配做突顯別人的棋子。隻因了她的卑微身份,隻因了她的無才。
是她的悲哀,還是所有女人的悲哀?隻能無語問蒼天,蒼天卻也給不了答案。
和靜妃一起去了冷宮,給了那個絕望的女人一點安慰,也給了自己一點存在的理由。冷清的屋子裏,淒涼的燭光下,依偎的兩個單薄纖弱的身影流出的依賴和憂傷,是悲被是感,有淚亦有笑。
也許,死對於她未嚐不是解脫?活著的理由,一個個都沒了。父母,孩子,他的關愛,全不在了,孤單單的活著,根本是折磨。
總記得她的眼神,純清的安靜,動人的羞怯,全心的崇拜,小心翼翼的希冀,痛到麻木的悲涼。
深宮中太多的爾虞我詐不是她的善良和無爭可以抵禦的。深宮中,善良的女人存活不了,也不存在。
采桑子
嬌鬟怯怯身為輕,別有柔腸,適逢驕陽。縱是卑微亦無妨。
誰料癡心付薄情,任爾含芳,終自淒涼。獨伴流水漂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