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我在和女友的父親談戀愛

　姓名：段輝　　年齡：26歲　　地點：本報講述室　　記者：葉軍　　他說是來講自己的情感故事的，可在兩個小時的講述時間裏，他談得更多的卻是女友的父親。母親棄家不顧，女友和父親相依為命，她不願拂逆老父親半分，老父親是決定他們情愛關係的關鍵人物。　　父女倆身居陋室，她父親卻斷然拒絕過一位有錢人的求親，盡管來人曾許諾單獨送一套房子給他，可見他不是一個唯利是圖的父親。可是，對一個誠心追求女兒的男人，他卻又以金錢不斷試探，似乎這樣才有安全感，這又是為什麽？　　我信任自己的直覺，講述者應該是一個老實男人。不知道因為自己的猜度使女兒錯失這段情緣，日後這位老父親會不會後悔？　　首次見麵我猜啞謎　　“你對今後有啥想法？”頭回見麵，她父親就這麽問我。一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所要的答案是什麽。　　她父親是我嫂子老娘的一個同事，山東大漢，平常有說有笑的，是個快活人。十多年前他老婆跟別人跑了，他也沒有再婚，而是遠走異鄉，一個人把女兒拉扯大。　　嫂子的老娘同情這爺倆，又知道我一個人在外跑的士還沒個女朋友，就有心給我和那女孩牽個紅線。從去年說到今年，她父親終於答應先見我一麵。　　那天，哥哥一大家子人專門請他吃飯。他落座後，上下打量我，然後很濃重的山東口音問我：你對今後有啥想法？我連他女兒的麵還沒見著，這話從何說起。我便囁嚅著說，安個家吧。他就搖搖頭，說，不是這個話。　　他走後，我和哥哥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也不知他到底想聽到怎樣的答案。　　三天後，我拎了一條煙和兩瓶酒上她家，這才見了她第一麵。她家的房子很小，中間拉著一道簾子，她和父親一人睡一邊。不過，家底的寒傖掩不住她的清純、善良，她長發披肩、眼眸清亮，手腳麻利地為我端茶倒水，從家鄉到武漢來打工，我的心裏還從沒有這樣溫暖柔軟過。　　我給了她八百元作見麵禮，又給了她父親二百元。她父親沒說什麽，卻又一次舊話重提，問我對今後有啥想法？我說了幾個想好的答案，都被他否定了。我說，我要努力，他撇撇嘴說，你怎麽努力，你知不知道現在的房價有多高哇！我說，我要孝敬您老人家，他鼻子裏“哼”了一下說，你如何孝敬我，我又喝酒又抽煙的，你對我女兒好，我也就放心了。他的表情忽喜忽嗔，聽了半天，我也沒弄不明白他說的話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女友和父親為我打賭　　我和女朋友見麵沒幾天，哥哥的小孩過生日。本來沒打算告訴她父親，哪知嫂子買菜正好被他撞到，就順便提到這事。　　他卻給我打電話，很不高興地說：你一家人不把我放在眼裏，這麽大的事也不請我。我哥哥怕得罪他，忙叫我上門請他。他買了蛋糕，眉開眼笑地來了。酒席上，哥哥的孩子饞蛋糕，一勺一勺地吃個沒完。嫂子的老娘就拿個筷子敲了小丫頭一下，說：小伢，不能吃蛋糕。小孩住了口，他卻嘟起嘴，拂袖而去。我追出去，他硬對我說，嫂子的老娘話外有音，是不中意他買蛋糕，想要他把我送的兩百元禮金給小孩。我說，那是無心的一句話，他卻頭一仰道，她們心裏想的啥，我明鏡一樣。　　過了兩天，我女朋友和她父親鬧別扭，嫂子和她老娘勸了兩句，他卻臉陰沉道，不看你們是長輩，我一巴掌鏟過來。嫂子氣不過，與他大吵一架。事後，我問他是不是和嫂子吵嘴了，他竟梗脖鼓眼地說沒這回事，非說是我嫂子造謠，要和嫂子對質。　　我苦勸一番他才順了氣，嫂子一家卻對他徹底地失了信心。嫂子娘說，看他表麵像歡喜坨一樣，哪知這樣難纏，你和他女兒談戀愛是你們的事，我們不管了！　　女友極聽她父親的話，她父親又如此喜怒無常，我有點想打退堂鼓了。　　嫂子說，既如此，不如把禮金拿回來。那天下午，我去了他家。女朋友放下飯碗，把我送的煙酒，還有1000元錢禮金拿給我，很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心緊縮了一下，正要提步往外走。她父親卻笑起來。我聽他對我女友說，怎麽樣，我打賭打贏了吧。我回頭看了一眼，他對我說：小子，你看麽事看？你要禮金不會天黑了來，趕在吃飯的時候來，這是故意潑我的麵子呀。我跟女兒打賭，我料死了你不會天黑之後來，果然我贏了。哈哈哈！　　我慌忙回頭往門外走，差一點撞在門框上。我真的搞不明白，他打這樣的賭到底有何意義？我隻想快點離開這間屋子。　　和好後她父親變神秘　　我以為我和她緣分就此了斷，誰知，從她家要回禮金的第二天，她就給我發了一條短信，說：我恨你。我約她見麵，重新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終於知道自己有多麽愛她，而她的眼睛也紅腫著，顯然是大哭過。　　我們和好了，彼此的感情比過去更深厚了一層，談論的話題多起來，也學會了互相關心。她上晚班的時候，我經常去接送她回家。情到濃時，我們突破了最後防線。隻是，我們一直瞞著她父親偷偷交往，害怕他知道了生氣。　　但我們終於沒有瞞過她父親。他從一個熟人那兒知道我們又好上了，捉住她一陣猛打，把她身上打得青一塊紫一塊，非要她承認錯了。從女友口中知道我們關係不一般後，他變得更消沉，竟然辭了單位的職，成天躺在家裏，長籲短歎。過了些日子，他忽然以出走威脅女友與我分手。有一天晚上十二點，他忽然出門半個小時又回來，淩晨四點鍾又關上房門出去，很神秘的樣子。女友問他，您到哪兒去了？他說，我去買火車票，我要離開這裏。有時候，他又會拿出一些花花綠綠的藥片，跟女友說，吞了這些藥，隻要二十分鍾我就死了。　　那天深夜，他甚至清理好自己的行李箱，給我打電話說，你跑完夜班車務必來一趟。我哪還有心思開的士，連忙把車彎到他家。他緊握著我的手說，我把女兒交給你了。說完，提起行李箱就往外走。那可是深夜兩點鍾啊，外麵陰冷陰冷的，我女友追出去把他死死拖住，哭著說，爸爸，你不要走！我也說，伯伯，有什麽話好好說，您不要這樣。我倆頂著初冬的夜風苦勸了大半個小時，他才又回了家。　　那次以後，我女朋友哭著對我說，我爸養大我不易，我不能傷了他的心。他要我怎樣，我就怎樣。　　猜禮金還是猜人心　　我以為他不會同意我們繼續交往，他卻不知怎的，突然回心轉意了。還說，既然你們倆合得來，明年元旦，就可以把事辦了。　　我自然很高興。我跑車一個月不過千把來塊錢，又無積蓄，置不下房產，我盤算著，先租一間房子結婚，慢慢再買房。另外，女朋友說過，想自己開個飾品小店，結婚後，我攢下錢來，一兩年後幫她實現這個願望並不難。　　可女朋友卻不滿意。她說：我爸說了，為什麽不先開店再結婚？非要先結婚再開店呢？　　這還隻是前奏。不久，他就給我打來電話說，這個婚，你是想簡單、破費還是玩味呢？我老老實實地說，當然是簡單點好。他就說，說白了，你就是想省錢嘛。說完，就把電話掛斷了。　　幾天後，我上門。他居然當著我問：你打算給我多少錢？這也太赤裸裸了吧。我試探著說，一千。他卻翻臉道，你打發叫花子吧。我說，那你說多少？他就說，我要見麵錢，那是我的事，你給多少錢，那是你的事。接著，他又說，你一毛不拔，或者給一分，十塊，成百上千，成千上萬，就看你的心思。他一邊說，一邊看我的臉色。　　我就說，八千吧，他說，那不夠；我又說，九千，他仍沉吟著；我說，一萬。他這才舒口氣說，你自己看著辦。　　為慎重起見，我把媽媽從鄉裏接來，和他見了個麵。我媽沒見過什麽世麵，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些家境不好之類的直話。我媽才走，他就把我叫去，非說我老娘來這趟有目的，要我說清楚。“你也不去訪訪，我猜透人心是一流的。”他說。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麽，一氣之下就說：給你的錢，我隻能給三千。我心裏想，也許他並無誠意嫁女兒呢，我不得不留一手。我沒想到，這一下激怒了他，他說我耍弄他，他衝我吼道：“你給我滾！” 　　女朋友也不再理我了。她說，還有什麽好說的，你對我爸爸都出爾反爾，我怎麽知道你將來不會對我翻臉？　　猜疑讓我的感情一場空　　我和女友就這樣散了。這中間，她父親起了多大作用，我說不清。　　女友曾對我說過，以前有一個有錢人愛上了她，提了四瓶茅台上門提親。那人有幾處房子，為表誠意，便對父親說，我把其中的一處房子給你，口說無憑，可以到公證處公證，還許諾給他一台新摩托。他卻把茅台甩出門去，對那人說，我不會把女兒嫁給你這個混混。　　如果按這個邏輯來推理，他並不是一個貪圖錢財的父親。可是，他為什麽又一再以金錢來猜測別人的心思，卻讓人看不透他的心呢？是妻子的離去使他有強烈的不安全感，還是別的什麽？我不知道。　　我想說，一個人畢竟是一個人，有時你可以猜得到別人的心思，有時你可能猜不到，為什麽坦誠相見，非要被理解為心懷目的？人與人之間，不用猜疑之心麵對，是否就會少一些感情悲劇，多成就幾段好情緣呢？　　(寫完這段故事，我的心中不能平靜。故事的表麵是這個年輕人的感情悲劇，骨子裏卻是這位老父親的感情悲劇。十年前妻子的拋夫棄女，使他對情感充滿不信任。如果他自己的心結沒有打開，又有哪個年輕人能夠通過試探，成為他的女婿？)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