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實錄:那些心中壓抑的"性傷害"往事

“任何一個人受到侵害，都會有痛苦、恐懼和悲哀。但是能不能這樣說，更容易受傷的是女人、孩子，最容易受傷的就是那些年幼的女孩子。”四月天熱線電話這樣認為。很少有人可以確切地說出性傷害會給少女帶來怎樣的痛苦，但是記者在采訪一係列的個案後發現，這種痛苦對少女的傷害，遠比我們想象中要深刻和久遠。　　恐懼、焦慮、抑鬱、暴食或厭食、不喜歡自己的身體、失去自尊、注意力不集中、濫用藥物、自殺或企圖自殺——這些都是少女遭受性傷害後的普遍反應。如果沒有得到適當的幫助，即使成年後，她們也會在人際關係方麵遇到困難，難以與人建立親密關係。對此，專家建議，對性傷害最有效的製止方式是，直麵性傷害，對性傷害說“不”。　Sandy，16歲，初三　　我一直被人誇獎是乖巧可愛的女孩，也正是這個原因，別人總是喜歡吃我“豆腐”。在班級中，老有幾個男生過來摸摸我的臉，說我長得可愛。在公交車上，總有幾個下流男人喜歡貼著我，有時車廂很擠，我又沒地方站，隻能被占便宜了。在家裏，我也會被隔壁鄰居欺負，有次隔壁家的哥哥在替我補習功課時，緊緊地抱我。有個朋友告訴我，這些人都有一種特別的“嗅覺”，他們知道誰比較好欺負，而我就是這麽一塊“豆腐”。　我從來不知道如何拒絕別人。我在郊縣出生，在我很小時，父親就因意外去世了，是母親一手把我拉扯長大。後來母親再嫁，繼父是一個脾氣暴躁的男人，遇到不順心的事就要大發脾氣，喝了酒就更加不可理喻，我很怕他。每當有人欺負我時，我總是想起脾氣暴躁的繼父，所以隻能選擇默默忍受。但是現在，我開始明白，我從來不曾在家庭中學會與他人交流，特別是從父親那裏學會與異性之間交流的方式。這不是我的錯，而是家庭的因素，我應該努力走出陰霾。　我不再是好女孩了嗎　　小蕾，28歲，職員　　現在我和丈夫的關係一團混亂，很多人都勸我離婚算了，說以我的條件，完全有可能找到一個比現在丈夫好得多的男人，可我實在沒有勇氣離婚。在別人眼裏，我外形不錯，收入不菲，可我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當初我找到現在這個丈夫，就是為了找到一種安全感，可最後的結局還是如此！　　這一切，都歸咎於我十歲那年發生的一件事情。有一次，舅舅帶著表哥住在我家，由於我們家的房子比較小，我隻能和表哥睡在一張床上。晚上，表哥抱著我睡覺，還不停地親我，由於當時年齡小，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所以沒有拒絕、沒有說“不”。懂事以後我一直感到自己是可恥的、肮髒的、見不得人的，我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純潔的好女孩”了，甚至有過自殺的念頭。　　推薦閱讀：話題出軌少女如何解救自己　　花季少女該如何克服性衝動？　　高中三年和大學四年，我一直被這種恥辱感所包圍，即使有男性對我有好感也不敢接受，我的自我評價很低。後來，我就遇見了現在的丈夫，雖然他學曆、工作都不如我，但和他在一起我覺得很安全。可後來的生活證明，我們之間差距太大，根本沒有共同語言，四年的婚姻生活幾乎都在冷戰中進行。我也不想這樣過一輩子，但我更害怕離婚後一個人生活的日子。我對男性的胡子都產生了厭惡　　Judy，18歲，高中畢業　　小學時，一天中午我獨自穿過一段山路去上學，遠遠看見一個中年男人站著衝自己笑，當時隻是覺得怪怪的，等走近了才發現那個男人竟然脫下了褲子。我嚇了一大跳，一口氣跑回家，向家人哭訴剛才的事情，但家人聽了以後並不以為然。　我當時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好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又像是自己受了欺負，很害怕，很委屈。這件事慢慢地被我淡忘了，但到了青春期，我才發現了這件事對自己心理的影響。我上初中時，這種屈辱感越來越強。我甚至對男性的胡子、體毛都產生了厭惡。對已婚的中年男性更有一種排斥感，連他們拍我一下，我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整個中學階段，我都帶著敵意看著學校中的所有男生和男教師，而且變得特別敏感和暴躁，隻要有男生不小心碰到我，我也會罵他變態。有些心理傷害，我當時以為會慢慢過去，但是實際上，它影響了我生活的方方麵麵，隻是有時自己感覺不到而已。　　我總是夢見那個哭泣的孩子　　劉同學，22歲，大四學生　　事情雖已過去四年，可我現在睡覺時依然不時地做噩夢，夢見那個被打掉的孩子在控訴我的殘忍。四年前，18歲的我剛高中畢業，假期一個人在家，我常去一些朋友家玩。其中有個男生，我倆關係一直不錯，別人總拿我倆開玩笑，久而久之，我也當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是個思想很保守的人，一直都覺得，我隻有嫁給了誰，才會和誰發生性行為。沒結婚就發生這件事，我覺得不好。　他對我好的時候，我就覺得再沒有一個男人會對我這麽好了，談戀愛是件太幸福的事。由於他父母經常不在家，我們在一起玩，一起做飯、看影碟什麽的。其實，一開始有好幾次都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但我一直都在拒絕，我老覺得不行。後來他三番兩次提出來，比較蠻橫地脅迫我接受，還有了孩子。當時我很害怕，找他商量，他也不知道怎麽辦，後來買了藥，我一個人在家吃了，整整一個星期，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當時也沒對孩子有什麽歉意。可一個月後，直到現在，我經常會從噩夢中驚醒，夢見孩子哭著指責我。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走出這個陰影。　　專家點評　　避免給孩子“二次傷害” 　　在這些案例中，我們總發現家長的角色缺失了。家長本應該是孩子性教育的第一個老師，通常情況下，成員之間感情不好、溝通模式不健全的家庭，孩子更容易受傷害。由於溝通模式不健全，孩子很少將外麵的信息反饋給家人，甚至由於溝通不良，女孩子受了性傷害也不敢告訴父母。　　即便是在家庭成員感情融洽的家庭，性教育也是有欠缺的。大部分的父母得知孩子遭遇性傷害後的第一反應是傷心痛哭，這樣讓孩子在還不懂事的情況下就感到這是一個天大的不幸，認為自己是壞孩子了，造成孩子嚴重的心理傷害。對此，四月天熱線電話負責人何明華建議：不要對孩子進行“二次傷害”（指的是女孩兒遭受性侵犯後，父母、周圍的一些人以及辦案的司法人員在言語上、態度上對她的繼續傷害）。因為讓少女重複訴說受侵害的過程，這本身就會極大影響到孩子創傷的康複。　　何明華指出，父母首先自己要接受事實，敢於正視它、麵對它；其次應該給予孩子更多的理解和安慰，告訴孩子“我們相信你，這事不是你的錯”，如果事情嚴重，必須選擇報警。報不報警，對於孩子心理上的意義非常重要。如果報警，那麽孩子會認為我的父母是愛我的，他仍然是保護我的，這件事不是我的錯！否則孩子會沉浸在一種錯誤的認知觀裏，甚至會認為自己根本沒有人可以求助。　　如何避免孩子遭遇性傷害呢？何明華強調說，家長應及早預習“性教育”，而不是等到出了問題後再補習“性教育”課。家長注意及時與孩子溝通，並在孩子5、6歲時就應該給孩子傳授性知識。比如在香港，5～6歲的女孩子就被教育熟悉“模型娃娃”的身體，告知孩子哪些地方隻有自己和媽媽能碰，如果其他人碰到的話要及時告訴家長，這樣才能讓少女形成自我保護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