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大搞“文藝複興” 自演電視劇寫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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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拍電視“寫”村史


村民拍電視“寫”村史

  采寫:本報特派記者 賈雲勇 攝影:本報特派記者 王昕偉

  演員——演罷八路軍再演“花姑娘”

  笑聲。趙蘭卿急了。

  他拿起話筒,大聲斥責圍觀的村民們不嚴肅,沒有階級情感。說如果下一次他們還笑,他就要罵難聽的。

  風很大,氣象台說有6級,黃土撲麵。趙蘭卿的“威脅”起了作用,拍攝現場逐漸安靜下來,可以聽到風掠過樹梢的嘯叫。北方的冬天。

  趙蘭卿又開始責備他的演員太笨,罵他們下手不狠,該砸碎的盆盆罐罐沒有砸碎。

  罵翻譯官不該離開鬼子太君,卻跑去參與毆打中國老百姓。

  十幾個日本兵認真地聽他說戲,他們軍帽上黃色的五角星在風中抖動,那是村民們用當地一種廉價煙的煙盒剪成的。飾演狼犬的一隻變種狗煩躁地原地踱步。

  “大家注意,再來一次。1、2、3……開始!”趙蘭卿發布命令。

  兩個漢奸踹開了已被踹開了多次的院門。這是村裏最為破敗的一所院落,土牆土屋,長著一棵大桐樹。兩個漢奸很快從陰暗的屋內把一對中國老年農民夫婦揪到院中央。

  鬼子太君凶狠地比比畫畫,翻譯朝老夫婦說,太君要你們的雞蛋。老夫婦怒目而視:沒有。太君一個耳光把老頭打倒在地。

  35歲的馬紅旗所會的日語隻限於“八嘎”“米西”兩個詞,在打倒老頭時他大聲喊出了第一個。這還是他從電視裏學來的。就在兩天前,在拍戲的間隙,他到市裏買回了自家的第三台電視機。他家的第一台電視機是17寸的“凱歌”,馬已經忘了買於哪一年,第二台電視台是13年前買的,長虹,21寸,那一年他的兒子出世。

  新添置的仍是長虹,25寸,花了他1200元錢。這個數額大抵是他家飯店一個月的利潤。“馬家飯店”開在公路邊,前後看去,路邊還綿延著三十來家飯店,全是馬紅旗的同村人開的。

  馬紅旗是1996年開始開飯店的,此前他在集市上收羊宰羊,攢下了45000元錢。他家還有三畝六分地,但他說種地不掙錢。現在,他的飯店裏有三個冰櫃一個冰箱,並裝上了空調,他還雇有一個廚子兩個幫工。

  除開飯店外,馬紅旗所在的村裏90%以上的家庭從事屠宰、檔發、製作拖把等生意。村支書李學長介紹說,去年村裏的人均年收入為2800元。

  但現在馬紅旗為了拍電影,不得不經常把炒了一半的菜撂給妻子掌勺。隻要趙蘭卿打手機叫他,他就會急匆匆趕去。盡管他在演鬼子太君中已經兩次感冒吃藥打針。

  馬紅旗朝著遭受毆打的中國老夫婦哈哈大笑。與此同時,兩個漢奸從屋內抬出了一口看起來年代久遠的黑漆箱子,一個麵目稚嫩的日本兵將牛犢往院外趕,忙亂之間,塑料步槍絆在地上折斷了。這讓他很是害羞。

  在瓦罐的破碎聲中,鬼子太君滿載而歸,院子裏隻剩下悲憤咒罵的老頭和哭泣的老婦。“東西都被搶走了,我們以後可咋過呀。”從老婦的嗚咽中,你可以判斷出她的飾演者是一位男性。老頭的腳下有一攤白灰,在劇情中,那是麵粉。

  趙蘭卿慢慢地移動著,拍下了老夫婦的悲憤和哭泣。他的手上拿著一部DV機。

  而觀眾中一位年近八十的老太太顯然受到了感染,也哭了,她是個啞巴。淚水汪在眼角的皺紋裏白亮一片。

  鬼子兵們在院外等待,表情有些緊張,但趙蘭卿這時說“可以了”,所有人都變得輕鬆下來,抽煙,打鬧。站在平房頂上觀看的村民們則打趣著演員們的裝束。

  這場戲反複拍了四次。下麵的一場戲是:鬼子搶花姑娘。

  遵書燦脫下了老婦的布衫,穿起了一件紫花上衣,打扮成一個姑娘。遵要演的角色很多,老婦,受辱女子,還有被俘的八路軍。在另一場“嚴刑拷打”戲中,“鬼子”弄假成真,用燒熱的烙鐵把他胸口燙傷了兩處。而在另一場戲中,一個演日本兵的演員則被狗咬傷了臉。

  但遵對傷痛並未放在心上,因為他喜歡這類活動。他愛唱戲,經常為本村及鄰村村民演出。在他家漂亮的兩層樓房裏,彩電和VCD機是他最鍾愛的家用電器,他可以跟著它們學唱戲。

  遵家的樓房是2002年春天蓋起來的,花了七萬元錢。樓房的表麵貼著精致的瓷片,門樓上有“鴻福照千秋”五個大字。在二樓房間裏,你可以看到一把把整齊的頭發及耙齒狀的梳理工具。靠這些頭發,遵書燦和很多村民一樣蓋起了漂亮的住房。

  這種叫作“檔發”(即製作假發)的手藝在當地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也是當地的支柱產業。遵書燦是1984年進入這個領域的,之前他走村串巷賣豆腐。17歲那年,被視為尖子生的遵高中上了一個月就退了學,因為交不起每學期8塊錢的學費。

  為了收購頭發,遵書燦去過雲南、上海、江蘇、福建、廣西等地,還去過緬甸。當地的一位村幹部說,也正是在天南地北的走動中,村民們開闊了眼界,增長了見識,對文化生活的要求也提高了。

  遵書燦把買回的頭發進行梳理分撿後,賣給當地的企業,從中獲利。在這裏,最好的24英寸長的頭發每公斤可賣到1200-1300元。

  三天前遵接到了廣西那邊的電話,170公斤頭發已經托運過來。他說,這批頭發賣給企業大致合每公斤500元。之後一天,他在演戲中被燙傷了。

  遵書燦一身花衣裳、手挽個小包袱從一間土屋後慌慌張張走出來,立刻被鬼子發現了,日本兵們一擁而上,把他抬到了土屋內。這是村裏僅剩的兩院破敗房舍之一。

  趙蘭卿忙著向演員說戲:要把“姑娘”的褲子脫下來,一直露出屁股蛋兒。這話引得觀眾再次笑起來,但趙沒有再說他們不嚴肅,而是問遵書燦裏麵穿了紅褲衩沒有,遵為難地說沒有。

  這場日本鬼子強暴中國姑娘的戲隻拍了兩次就算完成了。趙蘭卿不再擔當攝像,他把DV機交給了一個小夥子。在縣城上學的一個初中女生則專門趕回來為被強暴的姑娘配音。“你們這群狗娘養的,你們不是人。”這個長相俊俏、會說普通話的女孩子湊近DV機低聲喊著。

  當天的戲拍完了,大隊人馬返回了村西的社區醫療服務站大院。在醫務室門外的小黑板上,密密麻麻寫著白色的粉筆字。最上麵一行字是:《鬼子進村》劇組人員。

  這裏是河南省許昌市靈井鎮興源鋪村,一群農民在拍他們自己的電視劇,想以此記錄下60年前發生在村裏的被侵華日軍淩辱的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