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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年前，她與丈夫協議離婚時，丈夫突發腦血栓癱瘓在床，下崗的她毅然選擇了離婚不離家，堅強地擔起母親、女兒和前夫的全部生活重擔。
就這樣，她、前夫、老母親和女兒一起度過了18個歡笑不多的春節。
在書畫創作中，馬俊華尋找心靈的慰藉
19個年 年年都想哭
就要過春節了，在朝陽區外館斜街一棟陳舊的居民樓裏，記者見到了馬俊華。這是一套擁擠的三居室，堆滿了雜物的小屋顯得擁擠不堪，暗黃的牆壁上懸掛著色彩鮮明的國畫，馬俊華正在專心致誌地畫畫。
在一個朝陽的房間裏，馬俊華63歲的前夫癱瘓在床，語言含混，大小便失禁，雙眼也基本失明。與馬俊華共同生活的還有她84歲的母親和正在攻讀研究生的女兒。全家人每人一間小屋，而她則睡在客廳裏。
“女兒今年將在朋友家中過年，這個春節看來會冷清許多。”馬俊華平靜地說。“其實挺舍不得女兒去別處過年的，但女兒大了，我尊重她的決定。”
幾道簡單的家常菜，一大盆餃子在桌子上熱氣騰騰，三個人圍坐在癱瘓前夫的床前，提前吃著年夜飯。看到女兒過年的開心勁，馬俊華緊鎖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18個春節我都是這麽過來的，到今年，已經是第19個這樣的年了。雖然不如別人過年那麽熱鬧，但女兒陪在身邊，還是很開心的。但一閑下來就總想哭，我時常想，屬於我的幸福究竟在哪裏呢！”
噙著淚 收起離婚協議書
自前夫患病以來，56歲的馬俊華最不願向人談及的，就是癱瘓在床的前夫。馬俊華說，她在24歲那年從天津嫁到北京，經過了十年沒有愛情、沒有共同語言、沒有幸福的婚姻生活後離婚。
“1985年，我們終於協議離婚了，4歲多的女兒樂樂跟他。但沒過幾天他突發腦血栓癱瘓，看著生活不能自理的他和年幼的女兒，實在是不忍心走啊！當時我要是走了，這個家就完了。”片刻的遲疑之後，馬俊華噙著淚收起了離婚協議書，毅然撐起了這個搖搖欲墜的家。
馬俊華的前夫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為此，馬俊華每天都重複著喂他吃飯、清理大小便、擦洗身體、背去醫院等一大堆事務。“從那以後，每天我都隻能睡5個多小時。剛開始累得頭昏眼花的，可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那時我真是覺得苦日子熬不到頭。”提起辛酸往事，馬俊華落淚了。
下崗後 靠刺繡生活累得吐血
前夫突然病倒，如山的醫藥費壓得這個普通家庭喘不過氣來。1987年，馬俊華從北京市塑料公司下崗，重新操起祖傳的刺繡手藝來養家糊口。“當時實在是窮得沒辦法了，我的工資和他的病退金僅夠他每月的藥錢。由於刺繡很花時間，為了節省時間，我一周隻買一次菜，然後用麻袋扛回來。”
馬俊華從小操習刺繡，手藝精湛嫻熟。她的刺繡作品氣勢宏大，細節栩栩如生，很受市場歡迎，並遠銷海外。《八仙過海》等代表作品被歐洲多家博物館收藏。憑著起早貪黑地刺繡，這個堅強的女人一點一點還清了前夫治病欠下的債務。
長期的勞累，使馬俊華身體越來越差，幾次都累得吐血。去醫院看病，馬俊華隻能選擇半夜12點，那時前夫與女兒都睡下了。為了省下路費，她半夜騎車前往20多公裏以外的協和醫院。“每次看病都要騎2個多小時的車，到達醫院時我都累得說不出話來。這點苦倒沒什麽，隻是看到別人看病都有親人陪伴，眼淚就往下掉。”
貧困中 女兒中斷了琴藝
女兒樂樂是馬俊華的惟一寄托，隻有談到她，馬俊華飽經風霜的臉上才會浮現笑容。“樂樂懂事聽話，她懂得我的付出，她常常說最愛的就是我。”馬俊華欣慰地說。
前夫的重病讓家裏經濟捉襟見肘，正在學習鋼琴的樂樂不得不中斷琴藝，這讓馬俊華至今無法忘懷，對女兒十分內疚。“樂樂和我一樣愛唱愛跳，可當時真是沒辦法了。雖然樂樂很懂事，既沒哭又沒鬧的，但我還是難受極了。有一陣子，我們窮到揀菜葉吃，我都沒有賣掉孩子的鋼琴，那可是她的夢啊！”
為彌補中斷琴藝給樂樂帶來的傷痛，馬俊華每天都會從百忙中擠出時間來接送孩子。雖然琴藝半途而廢，樂樂還是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解放軍藝術學院。欣喜之餘，藝術院校不菲的學費又重新讓馬俊華陷入苦悶中。
十餘年夜以繼日地刺繡，讓馬俊華的眼睛越來越差，刺繡做得也越來越吃力。“我應該重新尋找出路。”馬俊華再一次麵臨事業上的抉擇。
研丹青 終成環保畫家
1999年馬俊華試著轉行，在那段時間，她幹過小買賣也經營過餐廳，但都沒能成功。一位朋友提醒她：“你刺繡那麽好，又學過書法，何不學習國畫呢，而且國畫賣得不錯。”一語驚醒夢中人，馬俊華開始潛心自學國畫，並力圖將刺繡注重細節的特點融入恢弘大氣的國畫中。
有著紮實的書法功底，馬俊華很快就掌握了國畫要領。國畫的通情達意，讓有著坎坷經曆的她如覓知音。“畫畫能描述我的心情。我愛用畫畫來對話生活。”
作為環保的熱心人，她的作品的旋律無一例外地都是熱愛生命、熱愛生活、保護環境。
國畫帶來的收入，讓家庭經濟漸漸殷實起來，馬俊華的名氣也越來越大。2004年，馬俊華開始收學生，冷清的家中多了歡笑。“學生都特別喜歡我，他們畫得也不錯。他們天天都想著要為我做些什麽，前兩天一個學生剛為我文了眉，另一個學生嚷著要為我做足療。”談起學生，馬俊華充滿了得意。
十九年來，馬俊華更多的工作是操持家務和伺候癱瘓的前夫
有打算 帶著癱瘓前夫出嫁
在馬俊華18年的悉心照料下，前夫的病情也漸有起色。2000年後，他能夠坐起身吃飯，有時扶著牆壁竟能慢慢地走幾步，讓馬俊華備感欣慰。那時，她甚至開心地想：等他身體再好些，苦日子就算是到頭了，我就能夠尋找自己的幸福。
2004年7月，前夫突然雙目失明，再次沉重地打擊了馬俊華。依然沒有過多的抱怨，隻是默默地重複著對前夫體貼入微的照顧。目前，63歲的前夫依然癱瘓在床，語言含混，大小便失禁，雙眼基本失明。
2月4日，記者走進她前夫居住的房間，馬俊華的前夫躺在床上囈語不斷，枯槁的臉堆滿皺紋。聽見馬俊華的說話聲，他突然醒來，激動地伸出雙手在床頭胡亂揮舞著。馬俊華馬上抓住他的手，連聲說著：“我就在這裏！我就在這裏！”
“我老了，他也老了，我們不能老是這樣過下去。孩子我為他帶大了，現在我應該為自己考慮了，要不就將他送進養老院，要不就帶著他出嫁。”馬俊華對幸福生活一直都充滿了憧憬，也對未來有了進一步的打算。
受歡迎 人品作品眾人欽佩
“畫畫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可生活就不同了。我要求自己踏踏實實作畫，老老實實做人。”馬俊華的臉雖然飽經風霜，卻寫滿了堅毅。
2004年底，馬俊華突發奇想，能不能將自己的國畫做成賀卡呢？她拿出多年積蓄，挑出幾幅滿意的作品，自己排好版再送到印刷廠。忙活了好些天後，最終出廠的賀卡有著許多設計缺憾，這讓馬俊華十分難過。思量了許久後，馬俊華頂住家人的反對，重新設計了一組雞年賀卡，這次的賀卡受到了大家的歡迎。
現在每天都有許多人幕名來到馬俊華家中求字求畫，這也讓喜愛熱鬧的馬俊華開心不已。“現在每天都有好多人來我家買賀卡，有的是求字求畫。看著他們那麽欣賞我的作品，我真是開心極了。”
“我欣賞的不隻是馬俊華的作品，還有她對待生活的態度。她是個令人欽佩的女性。”正在求畫的李先生說。
“我不怕吃苦，那些事情都難不倒我，我最怕的就是我無能為力的事兒，最怕的是想靠自己的勞動掙錢卻找不到渠道。”馬俊華堅定地說：“我是一個不願向命運低頭的人，隻要努力，生活就會很美好。”信報記者 陳燕 實習記者馬肇奇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