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她將最美的10年給了我 卻成了別人的新娘

傾訴人：甘源，男，45歲，項目經理 　　籍貫新洲居住地武漢 　　記錄人：本報記者文俊 　　時間：2004年11月3日 地點：金報編輯部 　　甘源高大，硬朗，皮膚黝黑，坐下後，他的腰板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除了拿信給我看，他一直保持這個標準的坐姿，一看就知道他在部隊裏呆過一段時間。果然，在談話過程中他告訴我，他當過兵，打過仗，立過功。他說他這輩子一直將榮譽、道義看得很重，從不肯虧欠任何人， 　　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 　　一見麵，甘源就拿出幾封信給我看，字裏行間流露出他和一個名叫瀟瀟的女孩之間的深情，痛苦，掙紮與無奈。他說十年來，他和瀟瀟之間遇到煩心事時，都會通過文字來表達，現在，這些信加起來都有幾十公斤重了。 　　還記得10年前那個春雨綿綿的午後，我在辦公室翻看員工的考勤記錄，翻著翻著，一個筆記本顯露出來，我不經意地翻了翻，不想這一翻卻讓我愣在那裏，隻覺得臉發燒，心亂跳，整個人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因為我看到的是瀟瀟的日記，日記裏記下的全是我每天做過的事，去過的地方，以及一個18歲的小女孩對我整整一年的愛慕與崇拜。 　　10年前的我是一個已婚男人，不僅比瀟瀟大17歲，還和她父親是八拜之交的好朋友。我受她父親之托，安排她到我廠裏做內勤，答應她父親會好好照顧她，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會喜歡上我。將日記本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後，我不知該如何和瀟瀟相處，隻好天天在外跑業務，盡量少回廠，少和她見麵。 　　但不管你再怎麽逃避，該來的還是來了。清明節過後，瀟瀟紅著臉對我表明了她的心意，語氣堅定、執著。我說我們各方麵都不合適。她卻說：“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沒有什麽合適不合適的。”看著她熾熱的眼神，我硬起心腸說：“我們不可能！”心卻狂跳不已。 　　我8歲定親，21歲當兵，轉業回家後結婚，婚後全部精力都放在事業上，從未有過戀愛的感覺。但瀟瀟熾烈的愛讓我隱藏在心底的感情一夜之間蘇醒了。雖然理智、道義讓我克製自己，可在瀟瀟的攻勢下，我的抵抗日漸微弱。我工作時，她會用崇拜的眼神注視著我；談生意時，她怕我喝多酒傷身體，搶著替我代酒；我出差回來，她總會“碰巧”在門口，因為隻要她聽見汽車的聲音，就會跑出來看看。 　　沒過多久，我就放棄了抵抗，陷進她的柔情裏。起初，我的感情雖然陷進去了，但還能控製自己的行為。可她的善良，她對我的好最終讓我下定決心和她過一輩子。 　　我很尊重我母親，我當兵後，母親到廟裏許願，隻要我能平安回家，她這輩子都吃齋念佛。從許願的那一天起，母親到臨死也沒沾一滴葷腥。可母親在世時，我卻沒能好好盡孝。我們家兄弟三個，娶的媳婦沒有一個給我母親遞過一碗飯。母親生病後，為了方便照顧，我接她到廠裏住。我沒想到瀟瀟這樣一個小女孩會那麽懂事，那麽善良。她給母親洗澡、洗衣、做飯、收拾屋子，母親感動得流下淚來。直到去世的前一刻，母親都在念叨，要是瀟瀟是她兒媳婦就好了。 　　瀟瀟的孝順堅定了我離婚的決心。我知道拋棄發妻是我不對，可讓瀟瀟這樣不明不白地跟著我，我更感不安。和妻子離婚，我可以用物質來補償，而瀟瀟，是我這輩子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愛過的女人，我要用一生來嗬護她。 　　她將一生中最美的10年給了我 　　瀟瀟是個好女人，從18歲到28歲，她將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10年給了我。這10年中，我的事業起起落落，我富有時，她不願花我的錢，她家缺錢時，她寧願餓著肚子，也不願讓我知道。這10年裏，她隻拿過我500元錢。那一次，她說她拿了500元錢買衣服，我很開心，以為她終於開竅，願意打扮自己了。可過了很久，我也沒見她穿過新衣，就忍不住問她：“怎麽不穿新衣服給我看看？”她的臉瞬間變紅了，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我沒買衣服……500元錢是給弟弟交學費了！”我又憐又痛，對她說：“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有什麽困難一定要告訴我。”可她依舊隻拿自己每個月應得的工資，不肯多要我一分錢。我生意失敗時，她想盡辦法幫我，用她的笑容、她的愛告訴我：盡管我們不富有，但我們過得很開心。 　　是的，無論有錢沒錢，我們都過得很開心，除了麵對她父母時。 　　我和瀟瀟在一起沒多久，她父母就知道了。他們沒有責罵我，見了我依舊笑容滿麵，依舊經常叫我去吃飯，就像什麽也不知道一樣。唯一的一次表明立場，是她父親請我喝酒時，當著我的麵對瀟瀟說：“找對象要找年紀相當的，絕不能找年紀太大的。”她父母的通情達理讓我更感愧疚。10年來，我無數次想和瀟瀟結婚，可麵對她父母的笑容，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希望他們打我、罵我，讓大家痛痛快快地捅破這層窗戶紙。可10年來，他們都容忍著，這讓我更感愧疚。 　　在事業上，我是個很果斷的人，可在感情上，我卻很懦弱，我不敢直麵瀟瀟的父母，就隻有委屈愛我的瀟瀟。在潛意識裏，我希望就這樣拖下去，幻想著時間能改變一切，總有一天，她父母會認可我們的感情。 　　在瀟瀟28歲時，時間終於改變了一切，隻是被改變的不是她的父母，而是我們。 　　10年的等待讓瀟瀟對我們的未來喪失了信心，28歲的她再也扛不起旁人的議論。一個月前，她一臉凝重地告訴我她要結婚了，未婚夫是一個相識不到兩個月的男人，一個沒有正當職業，知道她的過去，並且還有一個情人的男人。當她親口告訴我這一切時，我震驚了，我告訴她：“即使我們無法在一起，我也希望你過得幸福，你為什麽要嫁這樣一個男人呢？”她卻說：“我嫁給他就是為了和他離婚，隻有成為一個離過婚的女人，我才能嫁給你！” 　　她結婚的理由比她的婚訊更讓我震驚，我費盡了口舌，想盡了辦法勸她放棄這個荒唐的決定，但她心意已決。據她說，她的父母也很讚成她的婚事，認為她和誰結婚都比和我在一起體麵。 　　臨別，她流著淚對我說：“源，我這輩子想嫁的人隻有你一個，如果我等不到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如果我不幸去了，你一定要給我買一件最漂亮的婚紗，親手交到我父親手上。” 　　那一刻，我恨不能帶著她遠走高飛，遠離這塵世的紛紛擾擾。可話到嘴邊，又被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我不能這樣做，我當過兵，打過仗，立過功，當過幹部，辦過廠，我做了一輩子頂天立地的男人，不能就這樣窩囊地帶著結拜兄弟的女兒私奔，要在一起也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強忍著痛苦，對她說：“不管怎麽樣，我還是希望你能幸福。”她卻說：“我沒有幸福可言，我隻希望回來找你時，你別嫌棄我！”說完這句話，她哭著跑了。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我喃喃地說：“我怎麽會嫌棄你，我有什麽資格嫌棄你，是我軟弱，是我沒用……” 　　甘源的眼睛漸漸紅了，濕潤了，但他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沉默了很久，他輕聲說：“自懂事起我隻流過三次淚，一次是當兵第一天回營房，一次是我母親去世，第三次就是那一天了。” 　　喜宴上的傷心人 　　瀟瀟的婚禮定在10月30日。10月29日下午，她妹妹給我送來了一件襯衣，一條領帶，說是瀟瀟買禮服時給我挑的，她希望我穿著她買的襯衣，戴著她買的領帶，去參加她的婚禮。撫摸著她親手挑選的衣服，我的心似被撕成碎片般痛苦不堪。 　　10月30日，作為她父親最好的朋友，我很早就到了。看見我穿著她買的襯衣，戴著她買的領帶，她對我笑了，笑得那麽淒楚、悲涼。婚禮很熱鬧，每個人的臉上都在笑，看著這些熟悉的麵容，我無法分清哪一個是真笑，哪一個是假笑。他們心裏都很清楚，如果我不是瀟瀟父親的結拜兄弟，如果我年輕10歲，這場婚禮上的男主角應該是我。 　　看我臉色不對，瀟瀟的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想開點，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麵前表示他知道我和瀟瀟的事。10年來，瀟瀟全家人都對我很好，就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作為瀟瀟的家人，他們能容忍到這一步很不容易了，我又有什麽資格去責備他們呢！ 　　那晚，我到處找人喝酒，想將自己灌醉，醉了就可以忘記一切。可就算喝到爬不起來，我的腦子依然清楚地記得瀟瀟，記得她無助的眼神，她的淚水。 　　被人扶回家，我頭疼欲裂，動彈不得，腦子卻依舊清醒，清醒得恨不能拿塊磚將自己砸暈過去，暈了就不用那麽痛苦了。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手機響了，有短信。拿起來一看，居然是瀟瀟發的，一看時間，淩晨一時，天！這可是她的新婚之夜啊！那一刻，我連死的心都有，我都做了些什麽啊！我怎麽能讓這一切發生呢！ 　　接著，2時，3時，4時，5時，每隔一個小時，她就給我發一條短信。我無法想象她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天剛亮，我就起床收拾行李，來到武漢。那個地方，我一分鍾也呆不下去。我隻希望瀟瀟能過得好一點，無論她遇到什麽事情，無論她變成什麽樣子，隻要她想回到我身邊，我都會等她。等到我無法再等，離開塵世的那一天！(文中人物為化名) 　　記者手記 　　愛她，就別讓她受傷 　　曾經讀過一首關於忘年戀的詩：“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第一次讀到這首詩，就為它的意境感動莫名，這需要多深的情，多大的自製力才能有這樣的感悟！而詩中主人公最讓人感動的地方，就是他愛的無私。他明白，他的年齡注定了他給不了他所愛的人幸福，既然無法讓深愛的人幸福，那就隻能克製自己，在思念她的時候吟唱：“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了。 　　愛一個人就是要讓她(他)幸福，如果明知和你在一起，她(他)會痛苦，那就應該克製住自己的感情，讓一切在傷害還沒發生時停止，讓她(他)向更幸福的地方飛去。就如甘源，10年前，他是已婚男人，是瀟瀟父親的好友，他應該能預料到，在那座小城市裏，這樣的愛情會有一個怎樣的結局。可因為一時的無法自製，他和瀟瀟之間有了10年的感情。試想，他當初如果能克製自己，拒絕一個18歲的少女對他的愛慕，瀟瀟絕不會走到如此悲涼的地步。愛一個人，就別讓她(他)受傷，雖然愛本來沒有錯，可當你能預知會有一個悲涼的結局時，還是讓一切不要開始。 　　(記者文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