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實錄:我渴望的婚禮在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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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手記:


  經常有人問我:為什麽找你們傾訴的人都是在說些有關悲傷的情感?有沒有快樂一點兒的?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沒好意思跟人說,想找快樂的主題不如看看電視或者城市畫報什麽的,要怎樣快樂的都有,像《快樂大本營》什麽的,就是個製造快樂的地方,想不快樂都不行,人家“胳肢”你。


  沒人願意製造悲傷,但悲傷總是難免。就我個人來說,遭遇悲傷的事情,要麽藏在心裏,要麽寧願說給陌生人聽,這樣沒有威脅。人都是有戒心的,一般情況下,不快樂的傷口總是讓人有一種難以示人的潰爛感,誰能保證這個傷口哪個相識的人不會在以後的日子有意或無意地揭開看一下?


  所以我成了他們的一個選擇。因為陌生和不相識。


  所以常常地,我和他們,短暫的相識,一段時間後,彼此的麵容漸漸地模糊了。但是他們的憂傷,卻很安全地留在了我的記憶和文字中。


  有時我們真的沒辦法輕易忘記流失的時間和往事,這份沉重的過往在無法承擔的時候,說出來也許是個不錯的解藥。


  古新月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以前我覺得找你們的人都特傻氣,但壓抑久了,總是要說的,這些話,我對最好的朋友都沒有說過。


  古新月令我費解地一定要把采訪時間安排在晚上,越晚越好。雖然我覺得這不太符合我的習慣,但聽她的口氣特別堅決,我也就答應了。


  當時我想,這一定是個很固執很有主見的女子。她不但替我安排了采訪時間和地點,而且我的出行她也考慮了,她說:等著呀,我開車接你去!


  那天,果然聊得很晚,已經到了後半夜兩點。當我已經感覺困乏的時候,她神清氣爽地說:我真的好像卸了一個包袱,感覺好多了。


  結婚不到一個月我就離婚了———我不希望再看到別人怪怪的莫名其妙的眼神———我離開了那個地方


  我是個好麵子的人,對自己要求高,對別人的要求更高,所以我忍受不了別人能忍受的東西,不知道這樣好還是不好,但我吃盡了苦頭這倒是真的。


  我是在天津上的大學,在大學的時候我就有一個男朋友,是內蒙古的。1994年大學畢業的時候,我遠在東北的父母怕我跟男朋友到內蒙古去,就在當地給我聯係了一份不錯的工作,是市政府辦公室的文員,同時,他們又通過朋友給我介紹了男朋友。


  我從小在家嬌生慣養,很多事都聽父母的,這件事也不例外。我跟原來的男朋友分手了,回到了父母身邊,並且開始跟我父母介紹的那個男人交往。我這個人還是挺保守的,跟原來的男朋友交往四年,平時也就是拉拉手什麽的,從來沒做過出軌的事兒,但這次不知怎麽回事,沒過多久,我就跟那個男人有了那種關係。也許,我是想盡快地忘掉原來的感情。


  很快,我懷孕了。懷孕兩個月的時候,我和那個男人匆匆舉行了婚禮,我有了一個丈夫。當時我還挺失落的:怎麽就這麽把自己打發掉了?但我想,既然我把第一次給了他,就會一輩子跟著他。


  懷孕三個月的時候,我發現丈夫原來還有別的女人。那個女人是他在認識我之前的女朋友,家庭條件不太好,丈夫的父母一直不同意他們之間的交往。可笑的是,那個女人也懷了我丈夫的孩子,而且懷孕的月份比我還大。


  這是我想都想不到的事情,當時感到渾身冰涼,不知所措。結婚不到一個月,蜜月還沒有過去,心痛的日子就跟來了。我意識到周圍親戚朋友看我的眼神特別可憐,我討厭這種眼神,這種眼神讓我感到憤怒。


  我拉著丈夫去法院辦理離婚。法官問我有沒有懷孕,我否認了,怕離不了。離婚的事兒雙方父母都不知道,等離完了,才通知的他們。


  我和丈夫離婚了,但肚子裏的孩子我並沒有打掉。我媽領著我去了三趟醫院想讓我做流產,但我都跑掉了。不是舍不得孩子,而是我心裏有另外的想法。我和丈夫離婚的時候特別堅決,其實離完我就後悔了,倒不是我多愛他,隻是像兩個小孩爭東西一樣,輸了覺得不甘心。我想留著肚子裏的孩子,幻想著有一天還能跟前夫複婚,讓孩子有個爸爸,有個完整的家。


  但我沒能等到複婚的那一天。在我的女兒過完1歲生日時,我選擇了離開。


  我的這次荒唐婚姻維持了不到一個月,這在當地成了茶餘飯後的一個話題。在他們看來,離婚是很沒麵子的一件事,離過婚的女人也不是什麽好女人。


  我不希望再看到別人怪怪的莫名其妙的眼神,我隻有離開我的家鄉,我的父母,我的女兒,再次回到天津。


  我介入了別人的婚姻———我覺得開門聲特別美妙———那種負罪感讓我感到坐立不安———我跟朋友說我最渴望的婚禮在墓地


  再次回到天津,時間是1996年的夏天。眼前的城市,已經物是人非。


  明朗的季節並沒有讓我的心情好多少。工作不好找,身心俱疲的我常常是一個人縮在租住的小屋裏想念家鄉的父母和剛開始會叫媽媽的女兒。那時我想,這個世界那麽的廣闊,但能夠容納我的空間卻是那麽狹小。


  兩個月後,我終於在一家外企公司找到了一個總經理秘書的職位。半年後,我不由自主地介入了別人的婚姻。


  現在想想這件事怪我,真的,雖然很多人說愛是無罪的,但介入別人家庭後的那種負罪感讓人特別難受。愛的激情過後,就是無邊無際的自責。我不是說我有多麽高尚,隻是那種負罪感就像當初愛上一個人時一樣,都是不由自主的,控製不了。


  我愛上的是我的上司何潼。是我先愛上他的,我采取了主動。


  何潼是公司總經理,比我大20歲,很有錢,但我跟你說實話,我絕不是為了錢跟他在一起的。起初,我對他像偶像一樣崇拜,他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很多,成熟、果斷、有魅力,我喜歡男人有一種霸氣和貴氣,他身上都有。


  從欣賞到相愛,兩個人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我幾乎對他無欲無求,甚至陪著他給他老婆買禮物,那時對我來說,隻要能經常看到他就行。那一段時間特別開心,有一度,我覺得開門聲特別美妙,因為我沒有敲門的感覺,我敲門沒人會給我開門。


  何潼敲門的動作很輕,但不論我在做什麽,我總能聽到他敲門的聲音,然後我就會光著腳不顧一切地撲向門,感覺那扇門也無端地親切起來,因為有他的氣息和接觸。


  但時間久了,內疚和負罪感開始占據我的內心,這種感覺讓我窒息。我總覺得何潼的老婆應該有所察覺,我被別人傷害過,曾經有過“陽光沒有了”的感覺,他老婆也一定有,都是女人,女人是敏感的。


  所以有時我倒希望何潼對他老婆更好一些,這樣我心裏會好受些,但如果他真的對我不理不問了,我又很氣憤。我的態度常常讓何潼不知所措,他問我:“你到底要我怎樣?”我也不知道該讓他怎樣,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樣,理智和感情總在吵架,我的身軀倒成了一個局外人,我沒辦法給自己一個出路。


  我也幻想過他能娶我,但我從來沒提出過,從一開始交往,他就說了:“我什麽都能給你,就是不能給你一紙婚姻。”我也習慣了,這麽多年,我們都很默契地維護著我們的感情,有了那麽多美好的回憶。


  但我說過了,介入別人家庭的負罪感讓我喘不過氣來,我覺得我們再這樣下去也沒有結果,對我、對他的家庭都不公平,所以2001年春天的時候,我們決定分手。


  那一年夏天,我打算辭職後出國讀書,遠遠地把這段感情留在天津留在身後。


  在等待簽證的日子,我想先去南方的一個女朋友那裏散散心。那時我對自己說:以後不要再想結婚的事了。對我來說,很難再找到比何潼更好的男人了,我怎麽可能還有選擇呢?


  從天津走的時候,朋友為我送行,一個朋友問我:“古新月你有沒有什麽遺憾?”我笑著說:“我最遺憾的就是沒有轟轟烈烈地愛過一場。”的確是這樣的,跟何潼在一起,他總是那麽沉穩、冷靜、不動聲色,我們沒辦法走到陽光底下像年輕人一樣轟轟烈烈地愛一場。


  朋友又問:“你最渴望的婚禮在哪裏?”我說:“在墓地。”我真是這麽想的,我曾想象著假裝死一回,把所有曾經追求過我的男人都約到墓地來,哪個男人肯為我流淚我就嫁給誰。


  我以為他是騙子———輝的那種樣子可能激發了我的母愛———我又一次燃燒了———臨到結婚我卻退縮了  


  我從天津臨走的時候說:希望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我沒想到這句話真的能夠靈驗。


  我到了南方女朋友那裏,晚上沒事可做的時候我們倆就去泡吧。泡吧的時候,我們認識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叫輝,就是這個男人,讓我又一次陷入了愛的旋渦中。


  我沒想到會這樣,真的。剛開始的時候,我們不過就是在一起聊天,我女朋友跟輝特別聊得來,我跟另一個男人聊天,有一搭沒一搭的。我甚至沒有仔細打量過輝的樣子,隻是模糊地感覺輝的個子很高,人很瘦,文文弱弱的,像個學生。


  臨分手的時候,他給了我們兩張名片,上麵寫明了他是上海一家外企的區域經理。我以為他是騙子,出了門都把名片給扔了。


  過了兩天,女朋友閑得無聊了,想起找輝聊天。女朋友一定也要讓我去,她怕冷場,我是屬於那種比較能說的人,先不管人家愛聽不愛聽,隻要不冷場就行。


  其實那陣兒我心情不好,心灰意冷的,不想再見什麽人,但架不住女朋友央求,就去了。沒想到這一去,就改變了我的生活。


  那天輝的心情也不好,好像是業務不好做,所以很苦悶。我看到他垂頭喪氣的,被工作折磨成那樣,覺得他好可憐,他那種樣子可能激發了我的母愛,我有想把他攬過來撫摩的衝動。真是奇怪。


  我不停地開導他,我的女朋友這時反倒成了局外人,想想真有意思。然後莫名其妙地,我和輝覺得誰也離不開誰了。


  輝比我小兩歲,他給我最多的感覺就是我要保護他,幫助他出主意,好累好累。但心裏還是開心的,是屬於年輕人的那種開心。我們有時一起去公園跳繩,誰輸了就背誰走一圈。我感到自己真的碰到了轟轟烈烈的愛情,我想變成他身邊的一切東西,例如他用的桌子、椅子什麽的。我給他打電話,他說他正在吃飯,我就想:我要是那雙筷子就好了。


  為了輝,我放棄了去留學的機會,再次回到了天津。


  我們的愛相隔兩地,但這一點兒都影響不了我們的感情。有時他在上海開會,我說我想他了,但不願意自己到上海去,他就飛到天津接我一起去上海。這樣的事經常發生,我感覺自己又一次燃燒了,我喜歡這種瘋狂。女人的一生,有一次這樣的瘋狂就夠了。


  但矛盾還是發生了。本來我們打算在今年“五一”結婚,春節前我給他發短信商量結婚的事兒,並說到我的女兒,我想接她到天津來。結果他的父母看到了,他沒跟他父母說我離婚的事兒,看到了短信後,他們死活不同意我們結婚。


  春節七天,輝沒有給我打過一次電話,我打過電話去他也不敢接。初八,我飛到上海去找他,我們談了三天,他說他父母以斷絕關係威脅他,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不怨他父母,隻怨輝的懦弱,即使要跟我分手,也該說清楚吧?我當時氣極了,我把送他的東西都翻了出來,把打火機、手機都從12層樓上摔了下去,還把買給他的西裝剪成了一片片,他都看傻了。該扔的都扔了,該剪的都剪了,最後我看到他手腕上的手表,也是我作為生日禮物買給他的,我瘋了一樣衝過去解他的手表,他醒過神來抱著我讓我冷靜下來,但我無法平息,一回身,打了他一耳光,把他的鼻子都打出血了。我真是瘋了。


  也許情緣難了,事後我們又和好了。


  但從那時起,我開始失眠。隻要想到這些不開心的事我就無法入睡,我開始折磨輝,我們剛和好那一段時間,因為心理不平衡,我天天淩晨一點給輝打電話,一打就打幾個小時,直到他不堪其擾,然後我才很滿意地睡去。


  我想我是抓住了他的弱點,如果他不接我的電話或者關機,他再打電話來我就不接,他肯定傻眼。


  本來我們約好“五一”舉行婚禮,他的父母也因為輝的堅持已經默許了,但臨到結婚我卻退縮了,想先拖著吧,我總不能對他過去的所作所為釋懷,心裏一想到他曾經想到放棄過我,心裏就難受。我對婚姻沒有任何把握,想著以後再說吧。


  當然,這裏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何潼又來找我了。我一直控製著自己不想何潼,但是當他出現在我麵前時,我忽然發現,我沒有忘記他。


  其實比較起來,輝更適合我。何潼讓我最不滿意的地方是,他對我關心太少,沒有讓我有溺愛的感覺,例如我們逛街的時候,購物袋都是我拎著,我生病的時候,他從來不管,他希望女人獨立一些。輝不一樣,哪怕我咳嗽一聲,他都急火火地帶我去看病。


  但愛不是這麽簡單。這幾天,我失眠得更厲害,幾乎睡不著覺,這也是我為什麽一定要把你的采訪安排在晚上的緣故,我太寂寞、太孤獨了,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知道,如果繼續跟何潼交往,最終還是沒有結果。跟輝嗎?他太單純了,我真怕傷害他,我如果嫁給了他還想著何潼怎麽辦?這是不是太卑鄙了?


  我經常下意識地拿他們兩個人做比較,越比較就越挑剔。也許,我需要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