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語文老師
(2013-10-11 20: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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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天(10/6/2013), 我高中語文老師趙佩秋走完她沉重的一生,去天國和她先生重逢去了。
我的英語老師寫了郵件給我,因為我曾經是班上的語文課代表,畢業後和趙老師也有些聯係,盡管不是太多。最後一次長談是出國前,我打電話和她告別。我們聊了很久,我告訴她為什麽想離開,她最後說:你一直很真誠,很有自己的思想,我想你的選擇是對的。她說起自己的女兒也在國外,盡管辛苦,但追求學問不被幹擾所帶來的快感是國內不能比的。說起現在的學生,她隻是不停地感歎和我們那時太不一樣。去年聽說她在柏林帶外孫女,我打算帶耀漢去看她,但未果。其實那時她已被診斷出得了漸凍症 (ALS) ,一種很稀有的疾病。就是控製人肌肉活動的腦細胞大量死忙,於是從四肢開始,慢慢都不能動,最後是不能吞咽,說話,全身劇痛,但思維始終正常。這是很殘酷的一種疾病,看著死亡慢慢走來,卻無能為力。我不知道過去一年她是怎麽一點點熬過來的,她說生不如死。趙老師是在華東醫院去世的,唯一的愛女伺別身側,醫生是她過去的學生,給她打了一支安定,好好睡一覺,沒有疼痛的摧殘。
高中第一節語文課,趙老師梳了個劉胡蘭頭進來,四十多歲的樣子。語速不快,聲音輕柔,卻有威嚴在裏麵。她對我們的要求是,做人做事都要“取之乎上”。因為取之乎上,得之乎中; 取之乎中,得之乎下。取之乎下,那就得之乎下下了。然後,她笑了,說最後一句是她編的。但邏輯在裏麵。我那時就想,這個老師要求高的。後來知道趙老師的經曆,她是複興的高材生,高中畢業直接留校,這是非常少見的。那時她的女兒還小,在三中心念小學。下午放學的時候,有時會看到她接女兒回辦公室做作業,完全是一個慈愛的母親。和上課時對學問的嚴謹,象是另外一個人。
我在文學上沒有天賦,怕自己不夠有悟性,達不到她的要求讓她失望。在她麵前總是小心翼翼,生怕露出自己的淺薄。高中三年,不記得自己的作文當全班念過,但記得她選出的同學示範作文是真的出色。我在下麵聽著,佩服不已。後來和其中一位成為很好的朋友,她在寫作上是那麽有靈性,文字簡潔。閱讀也比我廣泛,我是從她嘴裏第一次聽到張愛玲和蘇青的名字,那時還是八十年代中期,張愛玲遠不是象今日這樣被人提起。我們現在還有聯係,可惜她不再觸碰文字。否則,會是一個犀利的作家。趙老師的眼光折射出她深厚的文學修養,那種全身心投入的教書育人,沒有絲毫的雜念,完全是老一輩的知識分子的做派。
我大學畢業後,回母校教英語,我們的接觸又多了起來,一般是在教工圖書館,我們都喜歡在那裏備課。記不得我們那時多說些什麽,但我對她少了敬畏,多了親切。原來她不是我們想象中那麽清高,她很好聊啊。現在想想,高中時的露怯是因為自己學問太不夠,自卑啊。但我始終覺得她不是很開心的一個人,很多時候眉頭緊促。後來聽說她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被語文組的同事整得很慘,讓她看到人性最肮髒的一麵。
我的另一個同學說:我們那時高中語文教材簡直就是滅絕人性,因為趙老師,語文課沒有被上成政治課,這是我們的福氣。
趙老師,您聽到我們說的嗎?
謝謝你來看我!
總覺得文章沒有寫到最觸及內心深處的那一麵。後來想想,我和趙老師的關係就是這樣,因為我始終敬畏她的學問和清高。
祝趙老師天國安好,讓我們也嚐試著做不同的"老師".
愛你們,天涯若比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