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薑是我悉尼讀書時的同屋,一個開朗,愛笑,善解人意的韓國女孩。剛到悉尼的時候心情不算好,因為要找離學校近的房子,我從朋友的海邊公寓搬了出來。新找的房子在Glebe街,窄窄的,舊舊的,卻很有味道。有三家書店,還有古董店和數不清的咖啡館,非常適合沒錢又巴巴地講格調的學生住。
我租的是一幢維多利亞式房子的三層閣,一張床,一個書桌和一把椅子,就是裏麵的全部家當。我搬進去的時候好像是星期五下午,整幢樓靜悄悄的,讓人窒息。在書桌邊捱了二十分鍾,我倉惶逃跑。在校園的一角,越想越淒涼,直後悔自己為什麽不在上海好好待著,到這裏受苦。後來是一個上海來的朋友趕過來,帶我去附近的一個MALL裏喝杯咖啡,我才平靜下來。再回去的時候已是天黑,但還是沒人。
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早上,懶洋洋地躺在窄窄的單人床上,看著窗外高高的大樹和藍藍的天空,正尋思著再賴幾分鍾才起床。這時聽到樓下的響動,看來其中一個女孩已經醒了。反正是三人合用一個衛生間,就算我現在起床,也輪不到我,我樂得繼續躺在那裏。因為我住的是閣樓,沒有門,這時我聽到敲牆壁的聲音,接著一個女孩問:“嗨,你醒了嗎?我剛從房東太太那裏聽說你搬進來了。真是不好意思,昨天我們同學聚會,讓你一個人待著。”我欠身起來,看見一個運動型的短發女孩站在樓梯中間,透過樓梯扶欄向我望來。經她這麽一說,我倒不好意思起來,請她上來,告訴她我才到悉尼,在經濟係念書。她說她叫希薑,在教育係念碩士。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希薑住在二樓,房間比我的大很多, 有一個臨街的小陽台,但不亮堂,更要命的是有時會有蟑螂。還有一個是泰國女孩,塔尼亞,很小巧玲瓏的長相,但不經常和我們出去,她有自己的泰國圈。女孩子在一起,除了談功課,就是男生。塔尼亞的男朋友叫“X”,過去也是住在這幢樓裏的,剛剛畢業回國。希薑來悉尼三個月前失的戀,不過馬上有個中學同學對她表白了長久以來的暗戀,所以她又有了新的男朋友。新男友在韓國Yahoo工作,我們就都叫他雅虎了。希薑和雅虎每周通話一次,天天MSN,感情非常穩定。希薑的父母對雅虎也很滿意,認為是可以托付的人。我們開始幫希薑計劃未來了,比方說什麽時候結婚啦,婚後她就相夫教子不上班啦,她會為他做泡菜啦 (那可是失傳的一門手藝)。
盡管希薑說他們才開始了解,我們每個人都信心滿滿的,這門婚事沒問題,而且雅虎在九月份就要來看她了,他們才分開兩個月啊!雅虎先生終於來了。長得不高,敦實,憨厚,典型的理工科男生。我們坐在那裏聊天的時候,他就在旁邊上網,非常安靜,不時看看希薑,給個會心的微笑。那種甜蜜和溫馨,妒忌死我和塔尼亞。因為有時希薑白天要上課,雅虎就自己去遊覽市容。在我們放學,他又沒回來之前,是我們盤問希薑最好的時候。我們問她他們有沒有那個,因為雅虎住在她屋裏。希薑羞紅了臉,連說沒有。“他睡地板。我睡床。我們很規矩的。” “什麽?都二十一世紀了,你們還這麽傳統?”“是的。韓國男人很在乎女孩是不是處女的。” 希薑給我們解釋了一番。雅虎在悉尼待了十天左右,每天他們兩人都是恩恩愛愛地牽手出去,盡管雅虎話不多,我們看得出他喜歡希薑,他還在Rock Market買了一個銀戒指給她。
日子悠悠地過著,我們三個女生盡情享受著悉尼地陽光和GLEBE街的文化。希薑時不時地燒些韓國菜給我們吃。而我和她最愛把一種日本脆米餅蘸酸奶吃,一大罐酸奶一個早上就給我倆消滅了。轉眼一個學期就結束了,塔尼亞畢業了,趕著回泰國找她的X。我準備在悉尼注冊結婚,希薑很想參加我的婚禮,但因為回程機票早就買好,不能改簽,隻能錯過。等到假期回來之後,她送給我一份很“韓國”的結婚禮物,一本封麵是個卡通新娘的筆記本,一對細長的紅藍圓珠筆和一套粉紅色的內衣,上麵印滿了一顆顆心。她紅著臉解釋她現在沒有收入,隻能買些便宜東東給我們。我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愛你! 謝謝這份心。”
因為塔尼亞走了,我們又有了一個新房客,喬安。她是希薑的韓國老鄉,和我同係。她有著一段很不開心的婚姻,所以生完第二個孩子後就到悉尼來了,是想藉重新回爐之後再找份新工作,並和丈夫離婚。我和喬安在第一個學期就有接觸,不太喜歡她,覺得她有些自私。喬安進來占了一個最好的房間,因為她說她可能要把女兒帶來,需要一個帶廚房的套間,我們都很同情。但她最終並沒有把女兒帶來。
希薑是個無憂無慮,灑脫的女孩,所以我和喬安都願意和她呆在一起。但因為她倆可以說家鄉話,我插不上話,有時就對他們有點疏遠。再次聽到雅虎的事情是在開學不久,我們坐在小客廳裏看書,突然我想起來,問希薑:“這次回去有沒有見到雅虎?他是不是跟你求婚了?”這一問竟把她的心事給問出來了,希薑幽幽地 說“我們分手了。”“什麽?你們九月份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才過了幾個月就分手了?原因呢?”“他說他不合適結婚。他父母離婚給他的陰影一直還在。”
原來,希薑放假回到釜山後,一直和雅虎保持正常聯絡。然後就順理成章去漢城看他和他的爺爺,因為雅虎是爺爺帶大的。在漢城的日子並不像希薑想的那樣齊樂融融,她和雅虎沒有很多共同語言。去看爺爺也是白開水一杯,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本來去漢城的主要目的是希望婚事能得到長輩的同意,既然長輩不表態,雅虎也就沒態度了,希薑也就悶悶不樂地回到釜山。幾天之後,雅虎來了個電話說我們拉倒吧。我不想結婚,我也不知怎麽和女的相處。
這個結局聽得我象給雷擊了一般。你不知道怎麽和女的相處,當初在怎麽追的她呢?來悉尼時裝什麽純情,根本就是冷酷! 我把雅虎狠狠地批鬥了一番,安慰希薑,我們不要這個悶罐,我們找個澳洲帥哥給他看看!希薑倒不很激動,也許她氣憤的刹那已經過了,現在是重生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