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內行也能看出,這種簡曆優秀到頂天。 這麽逆天的簡曆也就算了,晴子醬還是個美女,當然美不美這麽主觀的事情不好評價,總之她長這個樣子。
如果事情也僅僅是這樣,晴子醬也不過是個“別人家的女兒”,成為父母用來嫌棄自家女兒的參照物罷了,“你看看人家的晴子”估計是晴子醬最經常聽到的一句話了。很牛,但也沒到傳奇的程度,可是故事之所以成為故事,總有它獨特的地方。
於是,一切開始了。2014年年初小保方晴子不願意再做一名安靜的美女子,以第一作者在“自然”(Nature)雜誌上同一天(!)發表了兩篇文章。有必要在這科普一下,自然雜誌是個什麽等級的東西,評價一個期刊的普遍標準叫“影響因子”(Impact factor) ,一般的雜誌影響因子也就是個位數,作者所在的電子學裏,IEEE Transactions的影響因子也不過是3點幾,差一點的雜誌影響因子隻有零點幾,而自然雜誌2013年的影響因子是42.351。自然雜誌和“科學”(Science) 雜誌一起被認為是世界上最好的全科雜誌。世界上絕大多數的研究人員做夢都想在這兩本雜誌上發表文章。 2013年我曾經不知天高地厚的在Nature主刊上投稿,從投出到被拒中間隻有9個小時,嗬嗬。
如果事情也僅僅是這樣的話,也不過是再次證明了晴子醬的牛X指數繼續飆升罷了。畢竟就算是自然雜誌每年也會發表很多沒什麽營養的文章。但是這件事情卻很快吸引了學術圈的注意力,甚至超出學術圈,進而吸引了媒體和公眾的注意力。
原因很簡單,這兩篇文章的內容太過於震驚(這一段並不專業的說,我不是學這個的,歡迎指正)。晴子指出生物細胞存在著一種簡稱為STAP (stimulus-triggered acquisition of pluripotency 刺激觸發的萬能性獲得) 的現象。簡單的說如果將哺乳動物的體細胞加以“亞致死劑量”的外界刺激,如用弱酸給體細胞洗澡,再進行擠壓,可以將哺乳動物的體細胞重編程為萬能細胞 (pluripotent cells)。
而這個所謂的萬能細胞,雖然還未完全證明,但是存在可以“重造”人體細胞的可能性。即可以用一小塊人體組織,轉化為萬能細胞,然後用萬能細胞重造人體器官,再植入人體,代替壞死器官和老化的人體組織 。可以說一旦實現,即可被認為是人類這一物種,自演化為人族之後的一次重新進化。其影響之大可以說無法用語言表達。而晴子的這兩篇文章是這個進化過程的重要一步。估計秦始皇要是聽說了,都恨不得從墳墓裏爬出來,要求提供funding資助這個項目的。
而之前一種塑造萬能細胞的方法叫做誘導性多功能幹細胞(Induced pluripotent stem cells;縮寫作iPS),iPS利用導入特定基因或是特定基因產物(蛋白質)等方式送入體細胞(如:皮膚細胞或是肝髒細胞)中,並且可以持續增生分裂。2006年首度由日本京都大學山中伸彌教授團隊實現。而山中伸彌因為這項研究已經獲得2012年諾貝爾生理/醫學獎。
而晴子提出的STAP方法從操作性來說,遠遠簡單於山中伸彌提出的iPS方法。 既不用導入特定基因,也不用進行所謂的“細胞核轉移”,隻要給細胞用弱酸“洗澡”,把它搞得半死不活,然後緩過來之後就變身為萬能細胞了(基本上是這麽個意思,請輕噴)。如果說STAP是可行的話,毫無疑問,得諾貝爾獎指日可待。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剛剛30歲的晴子身上,於是日本媒體瘋狂了。各大報刊雜誌紛紛感慨,晴子是“日本の人間國寶 Ningen Kokuhō”和“日本居裏夫人”。於是晴子的消息在坊間傳遍。她專注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哇,好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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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種故事總有一個可是。
晴子的文章在Nature上發表出來的當天1月29日(注意,就是當天)加利福尼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一位行業大牛Paul Knoepfler就在他的科學博客上一口氣提出了6個關於這兩篇文章的問題。其中第一個就是, “這個結果能被其他實驗室再現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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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ill it be reproducible by other labs?
要知道這個問題是最關鍵也是最尖刻的。因為實驗,尤其是生物學的實驗,“可再現性”(Reproducibility)是判斷真實與否的唯一真理。而一般一旦這個問題被提出,也就代表著,原文作者的公信力(Credibility)受到了挑戰,而作為最要麵子的知識份子,是不會接受別人的“惡意”質疑的, 而另一方麵,如果沒把握,大家也不會沒事去質疑一項研究成果,畢竟都是一個圈子裏混的,開國際會議時也是要一起吃finger food的。
在Paul Knoepfler (這裏簡稱為美國怪蜀黍,沒有任何貶義啊,Paul在整個事情裏是無比正義和正確的)“邪惡”的眼神中,米國隊首先發難,說你看圖1i,為啥第3,4,5列的背景顏色比第1,2道要淺一點點呢?晴子你老實交待,是不是在別處拿來的3,4,5列和1,2列Photoshop拚接在一起的, 說!
晴子沉鬱許久,到2月19日才由其研究所RIKEN發話,承認圖片“存在植入錯誤”但是“不影響實驗結果的有效性”。
但是說句實在的,光靠這個圖,實在也沒法說明什麽,最主要的問題還是那個要命的“可再現性”。而在等晴子答複的1月29號到2月17號之間的這段時間,美國怪蜀黍們一點也沒閑著,放下了手中的全部活計,全力以赴嚐試複製晴子的實驗,並號召全美的各大生物實驗室嚐試晴子的實驗。到了2月17日,美國怪蜀黍在自然雜誌的新聞欄裏發表了一篇通訊,在權威渠道質疑晴子的實驗。
到了2月底美國怪蜀黍們宣布在已經進行的實驗裏,沒有任何一組能夠重複實現晴子的結果。
而就在這時山梨大學的若山照彥教授,作為日本的生物學權威人物之一,力挺晴子,並肯定的說,他的團隊已經在晴子的指導下,成功實現了STAP方法。
於是日本媒體又震驚了,奶奶的,米國佬,你敢黑我們日本の人間國寶, 你們走開!
可是日本媒體沒有高興幾天,因為RIKEN內部也看不下去了,決定成立獨立調查組全麵調查此事。而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又有美國怪蜀黍發現,晴子的實驗結果為什麽和她博士論文裏的一張圖那麽像啊。而要知道那時候她做的課題和現在的課題完全不是一個方向。也就是說晴子甚至有可能是從她博士論文裏抽了一張圖出來,扔進Nature那篇論文裏,說這就是我的結果了。早稻田大學於是也成立了調查組,調查晴子的博士畢業論文。
就在日本媒體等待奇跡發生的時候,事情卻急轉直下。首先是原來力挺晴子的若山照彥在3月10日站出來說,嗯,不好意思啊,好像晴子那個方法是有點問題,我的組在沒有晴子參與的情況下,做不出來她說的那個結果。
然後3月14日,RIKEN的初步調查報告出來了,證明晴子的實驗方法和結論都存在致命錯誤,但不能肯定是蓄意造假。4月1日RIKEN的最終報告發布,認為晴子是蓄意造假,篡改實驗數據,實驗記錄混亂且不全,根本無法證明其實驗結果。
而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晴子和她在RIKEN的導師笹井芳樹決定站出來,捍衛自己的研究成果,4月9日,晴子召開記者招待會,聲明“STAP現象是經過反複確認的真實現象”,並且表示自己“成功製出了200次以上”。
到4月12日,事情的性質出現了一些變化。本來僅僅是學術研究內部的一些問題,但是晴子和RIKEN的關係全麵惡化,RIKEN禁止晴子進入其研究樓,而晴子由律師提出補充材料,想驅使RIKEN進行第二次調查。整個事件由“對事”變成了“對人”。
++++++++++++++++++++++這是一條由鬧劇變悲劇的分界線++++++++++++++++++++
而毫無疑問,這種跌宕起伏的情節也讓沒多少節操的日本小報們興奮不已,媒體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晴子是“日本の人間國寶”,一夜之間成了“這個惡心的女騙子”。於是就有了這種照片。
到了5月8號, RIKEN再次召開記者招待會,宣布在沒有進行二次調查的情況下,確認晴子數據造假。隨後晴子表態,對RIKEN並沒有對她所提供的補充材料進行二次調查的情況下,就宣稱她作假表示震驚。而RIKEN也決定把事情做絕,宣布一個月之後將對晴子進行嚴肅處罰。
到了6月4日,雙方似乎達成某種妥協,晴子表示同意從Nature上撤下發表的兩篇文章,而RIKEN同意晴子從6月30日開始在受監視的環境下,重複她聲明成立的實驗。當天,晴子獲允許重回RIKEN研究所,重新做實驗, 與以往不同,她將使用另外的實驗室,單獨進行驗證實驗。為確保實驗的透明性,實驗室入口處和室內安裝有3個攝像頭,實施24小時監控,研究所指定的外部研究員將在現場監督. 細胞的培養儀器將上鎖, 出入實驗室實施電子卡門禁管理。估計這應該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監獄式”實驗環境了,而這樣的實驗將從7月1日延續到今年11月。也就是說,在你看這篇口水文的時候,晴子正在RIKEN無數雙眼睛的監視下嚐試著重現STAP實驗。
7月2日Nature撤下晴子的2篇文章,至此這2篇引來無數爭論的文章終於被拿下,美國隊表示喜大普奔,維護了學術的權威。7月17日,早稻田大學宣布,經過調查小保方晴子的博士論文“未達博士標準”,但鑒於有關規定“不取消小保方的博士學位”。
就這樣,半年前風光無限的晴子,一落千丈,博士論文被判未達標,所有的學術可信度全麵丟光,在媒體上丟盡臉麵,在RIKEN內部受行政處罰,並不得不在被監視的情況下,使盡全力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就在人們覺得到了這份上已經差不多了,已經很悲劇了的時候,真正的悲劇還在後麵。
從5月開始,日本的小報接二連三的對晴子和笹井教授進行人身攻擊,其中內容包括“她以F罩杯的大胸攻陷笹井教授,靠出賣色相獲得了實驗室主任的位置”。甚至將這位女博士描寫成為“性欲極強的猛烈女子”,在實驗室裏就和笹井有不軌行為。更有甚者把晴子在哈佛時的導師Charles Vacanti 也扯了進來,生生變成了島國和美國合演的愛情動作片。
且不論事情是否屬實,這些話題已經完全偏離了最初的軌跡,其下作程度已經遠遠超越了任何人的想象,完全把一件學術事件變成了娛樂新聞。很快又傳出晴子在研究進展的新聞發布會上穿著奶奶送給她的可愛花裙出席,也是笹井芳樹和晴子精心策劃的博取形象分和同情的計策。不久之後,又有報道提出笹井芳樹是整個STAP的幕後策劃黑手,其目的是利用這個新的課題騙取巨額的科研經費。
而宗教界和其他一些什麽都反對的人士,開始集體進入亢奮狀態,反對任何的幹細胞研究,大有痛打落水狗,有把整個RIKEN的生物遺傳學研究院全部搞臭搞死的節奏。
甚至有人找出了前文提到的已經獲得諾貝爾獎的京都大學山中伸彌教授的早年發表的一篇論文,找出了其中的一個數據造假的例證。全麵質疑全日本的生物遺傳學者的學術道德。要求日本政府重新考慮是否應該對這種研究進行資助。山中伸彌教授不得不含淚證明當時確實存在對團隊管理不嚴的問題,並向全日本道歉,保證不會再出現類似現象。
在這一波一波的衝擊下,一直對晴子持支持態度的,她在RIKEN的導師笹井芳樹承受極大的心理壓力。(要知道笹井芳樹是晴子第一篇Nature文章的作者之一)。在其給《華爾街日報》的一封電子郵件中,笹井芳樹稱自己“被恥辱感淹沒了”。
笹井芳樹教授8月5日在緊鄰RIKEN生物學中心的尖端醫學研究樓,樓梯井中上吊身亡。笹井芳樹上吊自殺時穿著一件幹淨且熨的很平整的短袖襯衫和一條寬鬆褲,他的一雙鞋脫了下來,整齊地擺放在自盡的樓梯間裏。在旁邊的一個包裏整齊的排列三封遺書,一封給RIKEN的管理部門,一封給笹井芳樹實驗室的成員,還有一封給小保方晴子。
且不論笹井芳樹是否真的是這個STAP事件的“元凶”,他在這個領域的貢獻可謂舉世公認。以不過52歲的年齡,被認為是有可能依據他之前“神經誘導因子的發現與解析幹細胞研究”(根本用不到這個STAP)就可以獲得下一個諾貝爾獎的著名學者。而STAP其實並不是他的主要研究方向,他對這個方向並不是很在行,和整個項目的關係有多大,很難說清。國內外同行也都清楚,笹井芳樹其實就是所謂的“大老板”,管理著整個課題組的所有項目。對於其中個別項目,他是不可能細致到去查晴子的數據真實性的。這裏並不是替笹井芳樹打抱不平,隻是死者為大,更何況他死的很冤。
在整個事件中,笹井芳樹之前的著作毫無疑問的被無數人用放大鏡翻看,而沒有任何人能夠提出任何一個學術不端的汙點。可見笹井芳樹除了STAP之外,極為“幹淨”,沒有任何的問題。
笹井芳樹的死毫無疑問的改變了整個事件的進程。首先是輿論嘩然,這簡直是爆炸性的新聞,在學術造假也不算很少見的時代,居然以死謝罪實在是過於殘酷。然後是學術圈裏翻了天,美國那邊之前猛烈抨擊那兩篇文章的“怪蜀黍們”徹底傻眼。估計大家的想法是,我擦,你們日本人真心玩不起啊,這就自殺了?!當然了,這話沒法說出來,隻能是全體沉痛哀悼學術界重大的損失。
而有一個細節很值得玩味,在笹井芳樹給晴子的那封遺書裏,他說“小保方博士,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一定要堅持下去,用事實證明STAP確實存在。”也就是說,笹井芳樹至死依然堅信STAP方法確實存在,隻是目前暫時沒能成功罷了。
而反對的人士則認為笹井芳樹的死是給這個事件蓋棺定論的最後一根釘子。這說明小保方晴子和笹井芳樹團隊就是數據造假,而笹井芳樹的死就是最好的證明,這就是所謂的“畏罪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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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人們還在爭論這個事情的時候,又出來一組消息,在目前已經進行10次STAP實驗中,有8個實驗室表示按照晴子的實驗方法什麽也出不來,1組表示我們還正在做。但是有意思的是,有一組表示,我擦,我們好像做出來了,但是信號很微弱,方法不像晴子說的那麽簡單(原文裏的說法是“簡單的步驟 simple procedure”),細胞死的一片一片的,存活率極低。問題又出來了,做出來的人是這位仁兄,関由行, 關西學院大學的一位老師。和RIKEN這種舉世聞名的研究組織相比,關西學院大學一共沒幾個人的生物係實在是低了不止一個層次。而日本這個也很崇洋媚外和非常看臉的社會,輿論普遍表示米國那麽多大牛學者都沒做出來的東西,這個二流學校的年輕人,怎麽看都像銀座陪酒牛郎的哥們兒真的做出來了麽?
不管関由行是否真的做出來了,他提出了一點,就是晴子在論文中提到的方法似乎並不全吧,是不是有些她在論文中沒有寫出來的步驟,甚至是她根本沒有察覺到的步驟才是真正隻有她自己能做出來,別人做不出來的原因呢。
我在寫這篇文章的時間是2014年9月25日,如果真的如関由行所說的那樣,那一個多月之前自盡身亡的笹井芳樹真的能再氣死一回。
而說到底,唯一能給笹井芳樹一個或有或無的“清白”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正在RIKEN被全麵監視中的小保方晴子。隻有她,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是真還是假。也隻有她成功複製這個實驗,並給出信服的解釋讓別人也能複製這個實驗,才能給整個生物界甚至是學術界一個交代。當然,另一條路就是徹底低頭認罪,承認自己的學術不端。
而她的時間是有限的,RIKEN給她的時間是到2014年11月,RIKEN沒有說到時間做不出來是什麽結果,但是無外乎是永遠的開除和徹底的身敗名裂。
更令人擔心的是晴子現在的心理狀態,對於一個一輩子都這麽順風順水的女人來說,她到底還能撐多久?她會不會也和笹井芳樹一樣走上自殺的不歸路。而日本這種好臉麵而輕性命的社會,在這種事情上,從來不以有同情心而著稱。
在笹井芳樹死後,在日本不少的部落格上紛紛出現了,“小保方晴子為什麽到現在還不以死謝罪”這樣令人齒寒的言論。如果你覺得這樣也就夠了的時候,有著深厚日本黑幫背景的AV行業居然在上周宣布,願意以1億日元的出演費邀請小保方晴子出演無碼愛情動作片,還暗示她如果出演的話,必須穿著實驗室裏的工作製服。還會找一個男優“複原”當初的實驗室性愛不軌行為。這種無恥的傷口撒鹽的行為,已經不能僅僅用“出離憤怒”這四個字表示了。
事情到了這個程度,不得不說我已經被自己的同情心所戰勝,衷心的希望被整個世界遺棄的晴子能夠複製出這個近乎天方夜譚的方法,告慰枉死的笹井芳樹。但是內心裏的理智也告訴自己,這種希望十分渺茫。無論如何, 答案終將揭曉,而揭曉這個答案的人似乎也隻有小保方晴子她自己,總之今年11月,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