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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化:激進當道何日方休?

(2015-09-02 09:30:05) 下一個

施化:激進當道何日方休?  

 

 

 

 

 

我這個感慨由來已久,但一直不知道如何表達。語言雖說是表達思想的,但其豐富性遠遠地落在思想後麵。把思想比作一個房間的話,語言隻是一隻書桌抽屜。一個人說出一段語言,並不保證另一個人也通過同樣的詞句,理解你的原意。不被理解,孤獨和自言自語,是獨立思考者的常態。

標題裏所說的激進,不是指某一個人,一群人或一派人,而是指大眾。可能涉及每一個人,所有人。而且,這裏指的是中國。至於其餘的國家,由於觀察閱讀得還不夠,不敢妄下斷論。

這種激進的大眾思潮,近一兩百年來,無論什麽人當政,奉行哪一種主義,它都像牛鼻子上的那條繩索,牽著中國朝著苦難的方向走。隻朝這一個方向,怎樣奔突也找不到出口。與激進思潮相悖的其它各種思潮,哪怕再有閃光和智慧,都毫無例外地被大潮卷走,衝擊得七零八落,無影無蹤。這是中國近代史上的一種奇觀,卻一直未被人加以注意和研究。

如何用語言來描述我說的這個激進,確實有點難度。不過今天先開個頭,慢慢與有同感的朋友們討論切磋,假以時日,到了將來某一天,也許會有一定共識。

我想表達的激進,是一種希望快速變化,變得更正確,更先進,更高級,更美好的要求和衝動。而且,不容等待,必須越快越好,最好在一夜之間實現。用最少的功夫,最省的費用,不拖泥帶水和婆婆媽媽,快刀斬亂麻。衝動僅僅限於少數人或部分人還不要緊,隻要大多數人不跟著衝動,也無大礙。要命的是,在近兩百年間,幾乎沒有一個時代,中國不被激進的衝動占上風和主導。這種趨勢直到現在也沒有改變,依然如舊。這就是我在標題裏說的,激進當道。一般來說,激進使用的手段都是強力直至暴力。

初聽上去這很不錯啊,有什麽可非議的呢?人類不就是追求正確,少犯錯誤,朝著美好的方向前進的嗎?我希望也是這個邏輯,但事實證明相反。

先回顧一下曆史。

回到中國尚處在半封閉狀態的老大帝國清末。鴉片戰爭以後,中國的門戶被另一個世界強行打開。這個世界對中國來說曾經是完全陌生的。從這時候開始,越來越多的中國人開始思考應對之策。近代思想家鄭觀應是其中之一。他的傳世之作《盛世危言》,於清光緒十九年(1893年)出版,封麵題為:“首為商戰鼓與呼”,內容包括了建設現代國家和解決當日危難的所有問題。明確提出仿照西方國家法律,設立議院,實行君主立憲,指出國弱民窮根源乃在於專製政治。鄭觀應寫這本書,花了二十多年。裏麵的主張,我以為,哪怕在今天實行也不過時。結果呢,一百多年過去,中國人早把他的主張丟得精光。三個對近代史最有影響的此書崇拜者,康有為,孫中山,毛澤東,雖受過作者的啟示,卻用激烈主張,把方向引到更加專製。

雖然看起來康有為搞的是君主立憲,可謂鄭觀應的徒弟,但實際上他要的是殺人政變,結果激化了矛盾,終於失敗。孫中山顯然換了一套,不惜用十大起義來達到目的,可惜不是民主政治的目的,僅僅是改換朝代和自己當政。毛澤東同斯諾談話,兩次提到《盛世危言》給予他的影響:“我讀了一本叫做《盛世危言》的書,我當時非常喜歡這本書。”他用暴力革命奪取了中國政權,但書裏提到的要求基本上一樣都沒有實行過。這證明了激進思潮是如何戰勝漸進的,至少在這三個人身上表現如此。他們的政見流傳至今,比鄭觀應的影響力大不知多少倍。

激進思潮在甲午事變,庚子事變,直至後來的九一八事變,八一三事變,都得到充分顯現。總之,在中外衝突中,主戰的一方總是占上風,而主張暫緩一步,見機而行的人,一律落荒而逃。事實證明,在不該盡早投入戰爭的時候,倉促開戰,隻不過給了敵人更好的借口和機會。而自己不是完敗就是慘勝,完全不占便宜。在這方麵,獨立作者的曆史記載有很多,千萬不要隻讀兩黨文宣。

這裏主要提一下被視為抗戰英明領袖的蔣介石。有最新資料披露,蔣在對日本控製的遼東半島問題上,表現得過於激進。當年的遼東半島,有如1949後的香港。曆史積案的處理方法可有不同選擇,但要看準時機。蔣卻選擇了快速解決,刺激了關東軍的侵華野心。在放棄東北以後,又患得患失發動八一三上海事變,以挽回他的聲譽。事變後,日本內閣的主戰派立刻接掌權力,全麵發動侵華戰爭。俄國人同樣有與日本的領土爭端,可是卻一直在等待機會,並不斷挑動中日開戰,把戰火引向東方。直到抗戰晚期,他再出兵漁翁得利。比較起來,中國人激動有餘,理性不足。為什麽我們想不到讓日俄相爭,而本國從中得利呢?當然這都是後話。隻想說明,在曆史緊要關頭,激進總是最大程度地獲取民心。民眾如此,為取得民眾擁戴的領袖自然也不得不如此,或投其所好,沽名釣利。

中共建政本身就是激進思潮的產物,建政之後更加激進。在今天看來,一個資本主義尚未發展的國家,卻要用武力奪權來建設社會主義,激進得不可思議。而這種變態激進,卻得到了當時從精英到草根的大部認同。中共黨內有開明人士認為,該黨的曆史錯誤主要是左傾。但每當到了清算左傾的曆史關頭,政治運動都把方向推向更左。比如五九年的廬山會議,六六年的文革。燃燒到全國的文革同大躍進一樣,使中國人激動和亢奮,似乎十分對胃口。文革失敗以後,應該有反思了吧?沒有。自那以來沒有過一次黨代大會把清左列為議題,對文革教訓的總結隻觸及皮毛,不了了之。接著而來的,卻是一次次在經濟上的激進,不惜任何代價發財致富。結果是殺雞取卵,到現在連多下一個蛋都困難了。

六四是一次嚴峻的考驗,考驗中國人的理性是否合格。結果不合格。八十年代在中國覺醒的自由民主要求順應潮流,極其自然。可是這個思潮很快就化為激進。在廣場上,本地和外地來的青年學生,用高聲呼喊投票,幾次否決了戰略撤退。似乎認為,中國的民主未來可以一蹴而成,一場民主革命就可以永久改變一個古老國家的千年麵貌。他們把機會拱手送給了投機家。這與“戊戌變法”的失敗如出一轍,一百年沒有進步。

前不久,在萬維博客上有一次芹泥領銜的討論,對比胡適和魯迅兩人的思想貢獻。這次討論還原的史實,更加印證了我的感慨。胡和魯兩人,一個是溫和的,一個是激進的,中國人卻給了他們完全不同的評價和機會。溫和的是“走狗”,而激進的是“旗手”。比如在“帝國主義”定義上,中國人完全不認同胡適的“帝國主義無須有”論,而哄抬“帝國主義害中國”論,直到至今。假設胡適還在世,繼續重複一遍“哪有什麽帝國主義”,一定會被網上的一片罵聲淹沒。

帝國主義是激進的馬克思主義繼承人列寧杜撰的概念,事實上從來沒有存在過。比如對內壟斷和對外擴張兩個特征,硬要去湊,法西斯德國和軍國主義日本也許夠格,但也不完全。況且已經失敗了。今天中國人仍把英美稱為帝國主義,理由是幹涉國際事務。但那同擴張占據殖民地本質上毫無共同之處。這麽淺陋的認識卻這麽強勢,隻由於激進。因為不同意的立馬被打成“漢奸、走狗”。習近平很快要去訪美,這種激進會對他形成極大壓力。談妥協議嗎?那就成了“兒皇帝”,製造爭端嗎?何必多此一舉。為了取悅大眾,他或將不得不冒險激進,使訪問白費蠟,無功而返。

性格決定命運,幾百年間快速地原地兜圈,也許是中國人激進當道的最好結果。壞一點的就不說了,已經有人說過,“通向地獄的道路是用善良的願望鋪成的。”

201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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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無名小綠草 回複 悄悄話 所言真是,從封建製度到共產主義,文革的大躍進,都是圖有美好願望,其實少的是踏實的不貪婪的一顆知足常樂又持之以恒的平常心。國人大多少這顆心。
easycity 回複 悄悄話 博主沒有仔細地去看曆史,沒有去了解每一個特定時代每一個階層的生活狀況和訴求,就用幾個文人的話來評論這幾個巨大的階層在一百多年裏的選擇,評論那些卷入千千萬萬人的大事件,這有沒有可能反映中國清談文人的通病?
比如,我不知道博主的經曆,也不知道博主憑借的曆史事實和數據,是不是我也可以說,博主發表文章太快了,寫作態度太激進了?
我非常喜歡胡適,認為魯迅不過是眾多憤青的一員。所以,我提出這兩個大膽的假設。
波城冬日 回複 悄悄話 還是體製的問題。輿論的導向。
iask 回複 悄悄話 一個人冒進,一群人叫好,我們民族的幼稚症代代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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