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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格麗克的詩

(2022-09-27 05:16:44) 下一個

 

露易絲·格麗(呂)克(Louise Glück,1943年4月22日—2023年10月13日),美國當代女詩人。生於美國紐約一個匈牙利裔猶太人家庭,在長島長大。17歲因厭食症輟學,開始為期七年的心理分析治療。出版著作多部,包括詩集《七世代》;《新生》,該書獲“波斯頓書評”的賓漢詩歌獎;《草場》(1996);《野鳶尾》(The Wild Iris)(1992),獲普利策獎、美國詩歌協會的W·卡洛斯·威廉姆斯獎;《阿喀琉斯的凱旋》(1985),獲國家圖書批評界獎、波斯頓全球文學出版獎,以及美國詩歌協會的梅爾維爾·凱恩獎。她得到的其他殊榮還包括:柏林根獎的詩歌獎,蘭南文學獎的詩歌獎,以及古根海姆與洛克菲勒基金會和國家基金會藝術類的獎金。1999年她被選為美國詩人學院院長。 2003年當選美國桂冠詩人。2014年,憑借《忠誠的和貞潔的夜晚》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詩歌獎。2020年因她那無可辯駁的詩意般的聲音,用樸素的美使個人的存在變得普遍而榮獲諾貝爾文學獎。

 

野鳶尾

在我苦難的盡頭

有一扇門。

 

聽我說完:那被你稱為死亡的

我還記得。

 

頭頂上,喧鬧,鬆枝晃動不定。

之後空無。微弱的陽光

在幹燥的地麵上搖曳。

 

當知覺

埋在黑暗的泥土裏,

活下來也令人恐怖。

 

然後結束了:你所懼怕的,作為

一個靈魂卻不能

講話,突然完結,僵硬的土地

略微彎曲。那被我認作是鳥兒的,

衝入矮灌木叢。

 

你,不記得來自

另一個世界的途徑,

我告訴你我又能講話了:一切

從遺忘中返回的,返回

去發現一個聲音:

 

從我生命的核心,湧起

巨大的噴泉,湛藍

投影在蔚藍海麵(碧海)。

 

紅罌粟

大事物

無定神。情感:

噢,那些我有;它們

轄製我。我有一個

居於天堂的上帝,叫太陽,

向他敞開,呈現我的自心之火,

一如他的風儀。

如果不是一顆心,何堪榮耀?

噢我的兄弟姐妹

你可像我的曾經,很久以前,

在你作為人之前?你可會

允許你自己

開放一次,然後不再開放?因為

實際上我正在言說

你的作為。我言說

因我已粉碎。

(成嬰譯)

 

十月

又是冬天嗎,又冷了嗎,

弗蘭克不是剛剛在冰上摔跤了嗎,

他不是傷愈了嗎,春天的種子不是播下了嗎

夜不是結束了嗎,

融化的冰

不是漲滿了小水溝嗎

我的身體

不是得救了嗎,它不是安全了嗎

那傷痕不是形成了嗎,無形的

在傷口之上

恐懼和寒冷,

它們不是剛剛結束嗎,後園

不是耙過又播種了嗎——

我記起大地的模樣,紅色,黏稠,

繃直成行,種子不是播下了嗎,

葡萄藤不是爬上南牆了嗎

我聽不到你的聲音

因為風在吼叫,在裸露的地麵上空呼嘯著

我不再關心

它發出什麽聲音

什麽時候我默不作聲,什麽時候

描述那聲音開始顯得毫無意義

它聽起來像什麽,並不能改變它是什麽——

夜不是結束了嗎,大地

當它被種植,不是安全了嗎

我們不是播下種子了嗎,

我們不是必需的嗎,對於大地,

葡萄,它們收獲了嗎?

 

土著的風景    翻譯:韓魯珩

我母親說,你在踩著你父親,

確實,我站在一個草床的中心

它割得整整齊齊,完全可能是

父親的墳墓,雖然沒有石碑顯示。

 

你踩著你父親,她在重複,

驟然高聲,讓我感到陌生,

因為她自己依然逝去;甚至得到醫生的證明。

 

我稍微挪到一側

父親的身邊,母親的身前。

 

陵園寂靜。風吹過樹林。

我聽到微弱的,不遠的幾聲抽泣,

還有,還有一條狗的哭音。

 

這些聲音隨著距離消失。我在想

我沒有被送到此地的記憶,

現在看是公墓的地方,它本來可以

隻是我心中的墓地;它也許是公園,如果不是公園,

或是花園,涼亭散發著玫瑰的香氣……

我真切地意識到

生活中充滿活力的生活,生活的甜蜜,

俗話說。在某一時刻,

它發生在我一個人的時候。

其他人去哪兒了

我的堂兄弟姐妹,凱特琳和阿比蓋爾?

 

現在,曙光沉西。

載我們回家的車,它在哪裏?

 

然後,我開始尋找其它的可能。我感覺

我的煩躁在增長,我要說是焦慮。

最後,在遠處,我製作了一列小火車,

在一些樹葉後麵,火車司機似乎停下來

徘徊在門框上,抽著煙。

 

別忘了我,我哭了,疾奔

越過許多墓地,許多父親和母親……

 

我哭著,別忘了我,終於和他接近。

夫人,他說,指著軌道,

當然,您知道這是終點,軌道不再延申。

他的話很刺耳,但他的眼睛卻很仁慈。

這鼓勵我加倍努力爭取的信心。

但是我說,他們回去了,我爭辯著

他們的堅強,如此他們前麵有很多類似的回報。

 

他說,你知道我們的工作很艱難:我們麵對

悲傷和失望。

他越來越坦率地盯著我。

他補充說,我就像你一樣曾經迷戀湍流漩渦。

 

現在我像是和一個老朋友說話:

我說你呢,因為他有空離開,

你不想回家嗎

再次見到這座城市?

 

他說,這是我的家。

城市-我在這個城市消失。

(Aboriginal Landscape)

 

阿喀琉斯的凱旋

Achilles Lamenting the Death of Patroclus – Gavin Hamilton

 

在普特洛克勒斯的故事中

無人幸存,包括阿喀琉斯

他近乎一位天神。

普特洛克勒斯與他相似;他們穿

同一副盔甲。

 

在這些友誼當中,總是

一人服侍另一人,一人不及另一人:

這種等級製

總是顯而易見,盡管傳說

不可信——

它們的來源則是幸存者,

那個被拋棄的人。

 

與這種損失相比

燃燒著的希臘戰船又是什麽呢?

 

在他的帳篷裏,阿喀琉斯

為他的整個生命而悲傷

可天神卻看到

 

他是個已死的男人,是愛的

那部分以及作為

凡人的那部分的犧牲品。

 

畫像

一個孩子在畫一幅人體的輪廓。

她畫她能畫的,但通體都是白的,

她知道那兒是什麽,卻沒法填充起來。

在沒有支撐的線條裏麵,她知道

缺少了生命;她切開了

一個與另一個背景。像一個孩子,

她向媽媽求助。

而你畫了那顆心

抵抗她剛剛創造的空虛。

 

十二月底:我和爸爸

去紐約,去馬戲團。

他馱著我

在他肩上,在寒風裏:

白色的碎紙片

在鐵路枕木上飛舞。

爸爸喜歡

這樣站著,馱著我

所以他看不見我。

我還記得

直直地盯著前麵

盯著爸爸看到的世界;

我在學習

吸收它的空虛,

大片的雪花

繞著我們飛旋,並不落下。

 

蝴蝶

看,一隻蝴蝶。你剛許了願嗎?

你不憑蝴蝶許願。

你這樣做。你剛許了個願嗎?

是的。

它不作數。

 

神話(古代)片斷

當那位固執的神祇

帶著他的禮物向我追來

我的恐懼鼓勵了他

所以他跑得更快

穿過濕草地,一如既往,

讚美我。我看到讚美中的

捕獲;冒著他的琴聲,

我祈求大海裏的父親

救救我。當

那位神祇到達時,我已經消失,

永遠地變成了一棵樹。讀者啊,

同情阿波羅吧:在水邊,

我逃脫了他,我呼喚了

我那看不見的父親——由於

我在那位神祇的雙臂中變得僵硬,

關於他那無處不在的愛

我的父親不曾

從水中流露任何表示。*

 

人質的寓言

希臘人正坐在海灘上

想著戰爭結束後幹什麽。沒有一個

想回家,回到

那個瘦骨嶙峋的小島;每個人都想沾染

多一點兒特洛伊,多一點兒

邊緣處的生活,感覺每天

都塞滿驚奇。但怎麽解釋這些

給在家裏的人聽?對於他們

投身戰爭是一個可信的

不在家的藉口,而

探測一個人不務正業的能力

並不是。好吧,這一點

以後再麵對;他們

是擅長行動的男人,情願把洞察力

留給女人和孩子。

在大太陽下反複思索著這些事情,為

前臂上一種新的力量而高興,那兒

似乎比他們在家時更加金黃,有些人

開始有一點兒想家,

想念妻子,想看看

這場戰爭有沒有讓她們變老。有些人

感到稍微不安:難道戰爭

隻不過是一場男人版的化妝打扮?

一個遊戲,意在逃避

深層的精神問題?唉,

但並非隻有戰爭。世界已開始

向他們呼喚,一場歌劇將以戰爭

喧嘩的和弦開場,以賽壬們漂浮的詠歎調結束。

此刻,在海灘上,討論著各種各樣的

到家的時間表,沒有一個相信

花上十年才回到伊薩卡;

沒有人預見到十年裏無法解決的困境——噢,無法回答的

對人心的折磨:怎樣才能

把世界的美劃分成可以接受的

和不可以接受的愛!在特洛伊的海灘上,

希臘人怎麽能知道

他們已經是人質:誰曾經

耽擱了旅程,誰就是

已經被迷惑;他們怎麽會知道

在他們為數不多的人中間

有些人將永遠地被快樂之夢扣留,

有些被睡眠,有些被音樂?

 

雪花蓮

你可知道我是誰,怎麽活著?你知道

什麽是絕望;那麽

冬天對你應該有意義。

我並不期望存活,

大地壓製我。我不期望

再次醒來,感覺

我的身體在潮濕的泥土裏

能夠再次回應,記起

這麽久以後如何再次盛開

在初春時節

寒冷的光裏——

害怕,是的,但又一次在你們中間

哭喊著是的冒快樂之險

在新世界的狂風裏。

晴朗的早晨

我觀察你已經夠久了,

我可以隨心所欲地跟你講話——

我已經接受了你的偏好,耐心地觀察

你喜愛的事物,說話

隻通過工具,用

泥土的細節,如你所好,

藍色鐵線蓮的

卷須,傍晚時的

亮光—— 

你永遠不會接受

像我這種腔調,漠不關心

你正忙於命名的事物,

你的嘴

驚恐的小圓圈—— 

而這次我一直

容忍你的弱點,想著

你遲早會自己把它丟在一邊,

想著物質不可能永遠吸引你的凝視——

鐵線蓮的柵欄正在門廊的窗上

繪著藍色的花朵——  

我無法繼續

將自己局限於圖像

因為你認為質疑我的意思

是你的權利:

如今我已準備好

將清晰強加於你。

 

花園

 我再不願做這事了,

我再看下去要受不了——

在花園裏,明亮的雨中

那對年輕夫婦正在種下

一排豌豆,仿佛

以前從沒有人做過這件事,

這巨大的困難還從來沒有人

麵對、解決——

他們看不見他們自己,

在新泥裏,開始,

沒有前景,

他們後麵,淺山淡綠,花團錦簇——

她想停下來;

他想繼續做這件事,

直到結束——

看她,正撫著他的臉頰

表示停戰,她的手指

帶著春雨的涼;

在細草裏,紫色番紅花迸發——

甚至在此,甚至在愛的初始,

每次她的手離開他的臉

都成為分別的意象

而他們認為

他們可以隨意忽略

這種悲哀。

 

夏天

記得我們最初的那些幸福日子吧,

那時我們多麽強壯,為激情而眩暈,

躺著,一整天,一整夜,在窄窄的床上,

吃在那兒,睡在那兒:是夏天,

似乎萬物一瞬間

都已經成熟。天那麽熱,我們完全赤裸。

有時風兒吹過;一樹柳枝輕拂窗口。

 

但我們還是有些迷失,你不覺得嗎?

床像一張筏;我感到我們在漂流

遠離我們的本性,向著我們一無所見的地方。

先是太陽,然後是月亮,以碎片的形式,

透過那棵柳樹,閃耀。

每個人都能看到的事物。

 

然後那些圓圈結束了。慢慢地,夜變冷;

低垂的柳葉

變黃,飄落。而在我們每個人心中

生起深深的孤獨,雖然我們從來不曾說起它,

說起遺憾的缺位。

我們又成了藝術家,我的丈夫。

我們能夠繼續旅程。

 

白百合

正如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在兩人間造一個花園,像

一床星鬥,在此

他們留戀著這夏天的夜晚

而夜晚漸冷,

帶著他們的恐懼:它

可能結束一切,它有能力

毀壞。一切,一切

都可能迷失,在香氣中

細長的圓柱

正徒然地升起,而遠處,

一片巨浪翻騰的罌粟之海——

噓,親愛的。我並不在乎

我活著還能回到多少個夏天:

這一個夏天我們已經進入了永恒。

我感到你的雙手

將我埋葬,釋放出它的輝煌。

 

《幸福》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

這個早晨,我想

很快他們就會醒來。

床頭櫃上有一個瓷瓶

百合;陽光

他們喉嚨裏的水分。

我看著他轉向她

好像在說她的名字

但默默地,在她的嘴裏——

在窗台上,

一次,兩次,隻聽見鳥叫。

然後是激動;她的身體

充滿了他的氣息。

 

我睜開我的眼睛;你在看我。

幾乎在這個房間裏

太陽在降落。

看你的臉,你說,

抱著自己靠近我

做一麵鏡子。

你太冷靜了,還有燃燒的車輪

輕輕掠過我們。

 

《美術館》 

長久以來冬眠的愛,正在顯現自身: 

那巨大的、被期待的眾神 

真地被囚禁,那些圓柱 

端坐在草坪上,似乎完美 

不是永恒而是靜止不動——這 

是喜劇,她想, 

他們已經癱瘓。或者,像那些般配的天鵝, 

超然,環繞著池塘:如此激情地抑製 

意味著占有。他們幾乎沒有說話。 

另一岸邊,一個小男孩正把麵包屑 

扔到水裏去。倒映的紀念碑 

晃動,迅速地,被光線擊中—— 

她再不能純潔地觸摸他的胳膊。 

他們必須放棄這些,開始 

作為男性女性,插入,疼痛。 

 

《整個聖堡》

即使是現在,這種景觀也在擴大。

山上變暗了。牛

睡在他們的藍色軛裏,

字段

撿幹淨的,帶子

均勻地捆綁,堆在路邊

在箔中,隨著帶齒的月亮升起:

 

這就是粗暴

收獲或瘟疫

妻子從窗外探出頭來

她伸出手,就像在支付一樣,

和種子

明顯的,黃金般召喚

過來

過來,小家夥

 

靈魂從樹上爬出來。

 

《愛洛斯》

已經把椅子拉到旅館窗前,看雨。

 

宛如在夢中或恍惚中——

在愛中,但仍然

我一無所求。

 

似乎沒必要再與你聯係,見到你。

我隻想要這些:

房間,椅子,雨飄落的聲音,

許多個小時,在春夜的溫暖中。

 

我不再需要別的;我是全然地滿足。

我的心已變小;它隻要一丁點兒填充自己。

我看著雨水瓢潑而下,在變得黑暗的城市之上——

 

你不再被牽掛;我能放你

過你需要過的生活。

 

黎明時,雨漸稀疏。我做些

人們在晨光裏做的事,我宣判自己無罪,

但我走動像一個夢遊人。

 

這已足夠,這不再與你有關。

一座陌生城市裏的一些日子。

一次談話,一隻手的觸摸。

再後來,我摘下了結婚戒指。

 

那是我想要的:無牽無掛。

 

(柳向陽  譯)

《寧靜夜》

你牽了我的手;那時我們單獨

在陰森恐怕的森林裏。幾乎一轉眼

 

我們就在一座房子裏;諾亞

已經長大,搬走;鐵線蓮在十年後

突然開了花,潔白。

 

我愛我們在一起的這些夜晚

超過了世間萬物,

這些寧靜的夏日夜晚,此刻天空仍然明亮。

 

就這樣珀涅羅珀牽了奧德修斯的手,

不是要把他拉回,而是要把這種寧靜

印在他的記憶裏:

 

從這時起,你正穿越的那種寂靜

其實是我的聲音在追逐你。

(柳向陽 譯 )

 

【幻想】

我要告訴你件事情:每天

人都在死亡。而這隻是個開頭。

每天,在殯儀館,都產生新的寡婦,

新的孤兒。他們坐著,雙手交迭,

試圖對新的生活拿定主意。

 

隨後他們就在墓地了,他們中某些人

還是第一次。他們因哭聲而感到心悸,

有時因沒有哭聲而心悸。有人探過身來,

告訴他們下一步要做什麽,這可能意味著

說上一言半語,有時

是往敞口的墓穴裏拋些泥土。

 

結束以後,每個人都回到那座房子,

突然之間那兒擠滿了客人。

寡婦坐在長沙發上,非常嚴肅,

所以人們排著隊走到她身邊,

有時握她的手,有時擁抱她一下。

她也找到點話說給每個人,

謝謝他們,謝謝他們來。

 

在她心裏頭,她想要他們離開。

她想回到還在墓地的時候,

回到在病房,在醫院的時候。她知道

這不可能。但這是她唯一的期盼:

祈願時間倒流。哪怕隻是一點點兒,

並不要遠到剛剛結婚、第一次接吻。

 

【催眠曲】

有一種事,我媽媽真是專家:

把她愛的人送到另一個世界裏。

小家夥,寶貝——這些

她輕輕搖著,哼著或唱著。我說不了

她為我爸爸做了什麽;

但無論做了什麽,我確信都是對的。

 

給一個人做好睡覺或死亡的準備,真的

是同一件事。催眠曲——他們都說

“不用害怕”,他們這樣解釋

媽媽的心跳。

所以活著的人慢慢平靜下來;隻是臨死者

他們做不到,他們拒絕。

 

臨死者像陀螺,像回轉儀——

他們旋轉得飛快,看起來倒像靜止一樣。

然後他們飛成碎片:在媽媽的懷裏,? 

妹妹曾是原子雲,粒子雲——這就是區別。 

當一個孩子睡著了,它還是囫圇個。

 

媽媽已經看見過死亡;她並不談論靈魂的完整。

她帶著一個嬰兒,一個老人,作為對比,黑暗

在她們周圍漸漸凝固,最終變成泥土。

 

靈魂像所有物質一樣:

它幹嗎要呆著不動,忠實於它的一種形式,

當它可以自由自在,不受羈絆?

 

《芝加哥列車》

——獻給斯坦利•庫尼茲

 

在我對麵,整個行程

幾乎沒有晃動:透過扶手

隻有先生,他光禿禿的腦門,而那個孩子

把腦袋擠進媽媽雙腿之間,睡著了。毒藥

代替空氣,主宰了一切。

他們坐著——似乎在死亡之前,癱瘓

已經把他們釘在那兒。車軌轉向南方。

我看到她的胯部一直抖動……虱子深藏在孩子的頭發裏。

 

《雞蛋》

II

總是在夜裏,我感覺到大海

刺痛我的生命。

 

《棉口蛇之國》

魚骨在哈特拉斯4淩波而行。

以及其他跡象

表明死神在追逐我們,從水路,從陸路

追逐我們:在鬆林裏

那條棉口蛇盤曲在苔蘚上,挺直,

聳立,在汙濁的空氣裏。

出生,而非死亡,才是難以承受的損失。

我知道。我也曾在那兒留下一層皮。

 

其他譯者不詳。

【遊蕩者】

黃昏時分我走上街頭。

太陽圍著寒冷的羽毛,

低垂在鐵樣的天空。

如果我能給你寫下

這種空虛——

沿著路邊,幾群孩子

在枯葉裏玩耍。

很久以前,這個時候,我的母親站在

草坪的邊緣,抱著我的小妹。

每個人都走了;我在黑暗的街道上

和我另一個妹妹玩耍,

——死亡讓她如此孤單。

一夜又一夜,我們看著掩映的門廊

充滿一種黃金的磁性的光。

為什麽從來沒人喊她?

經常地我會讓自己的名字從耳邊滑過去

雖然渴望它的保護。

 

【山梅花】

不是月亮,我告訴你。

而是這些花

照亮了庭院。

 

我痛恨它們。

我痛恨它們正如我痛恨性,

那男人的嘴

它堵住了我的嘴,那男人的身體

它讓人癱軟——

  

那總是躲閃的叫喊,

那低聲的,讓人蒙羞的

結合的前提——

  

今夜,在我心裏

我聽著質問,和縈繞不去的答案

融為一個聲音,

它上升,上升,後來

破碎成許多陳舊的自我,

疲憊的相互對抗。你明白嗎?

我們都被愚弄。

而山梅花的香味

從窗口飄入。

  

我怎能休息?

我怎能滿足

當這個世界上

仍然有那種香味?

  

【哀歌】

1.神諭

他們兩人都安靜。 

女人滿心悲傷,男人

枝蔓伸展,進入她的身體。

但上帝正注視著。

他們感覺到他的黃金的眼睛

在風景上投射出花朵。

誰知道他想要什麽?

他是上帝,一個龐然大物。

所以他們等待。而世界

充滿了他的光輝,

仿佛他渴望得到理解。

遠處,在他所形成的虛無裏,

他轉向眾天使。

 

2.夜曲

一片樹林從大地上升起。

噢令人同情,如此需要

上帝狂暴的愛——

在一起他們成為野獸。

他們躺在固定的

他疏忽的幽暗裏;

從山丘上,狼群到來,機械地

被驅向他們的人類的溫暖,

他們的恐慌。

那時眾天使看到

他怎樣分開了他們:

男人,女人,和女人的身體。

在翻騰的蘆葦叢之上,樹葉

發出緩緩的激越的嗚咽。

 

3.契約

出於恐懼,他們建造了棲居之所。

但一個孩子在他們之間成長

當他們熟睡,當他們

試圖養活自己。

他們把它放在一堆樹葉上,

被拋棄的小身子

裹在一塊幹淨的

獸皮裏。映著黑色天空,

他們看到大量的光的證據。

有時它醒來。當它伸出雙手

他們明白自己已經為人父母,

沒有誰比他們更權威。

 

4.淨化

逐漸地,經過許多年,

絨毛從他們身上消失

直到他們站立在亮光裏

彼此陌生。

一切再不同於從前。

他們雙手顫抖,摸索

熟悉的一切。

他們也無法從那潔白肉體上

移開眼睛——

許多傷口在上麵清晰地顯現

像一麵書頁上的詞語。

而從無意義的褐色和綠色裏,最終

上帝升起——他巨大的身影

黯淡了他的孩子們沉睡的身體——

躍入天堂。

一定是多麽美啊,

這塵世,當第一次

從天空中看到。

  

【花園】

1. 對出生的恐懼

一個聲音。然後噝噝聲和呼呼聲:

房屋滑行到它們的位置。

還有風?

翻閱著動物的身體——

但我的身體不滿足於

健康——它為什麽要被彈落

進入陽光的和弦?

這又將是同樣的。

這種恐懼,這種內向,

直到我被迫進入曠野,

甚至對最小的灌木,

(它們挺出泥濘,拖曳著

根部扭曲的簽名)

甚至對一棵鬱金香,一棵紅爪

都沒有免疫力

於是那些喪失,

一個接一個,

都是可以忍受的。

 

2. 花園

那花園讚美你。

為你,它塗染自己,用綠顏料,

用讓人迷醉的玫瑰紅,

所以你將和你愛的人們一起到這兒來。

還有柳樹——

看它怎樣形成了這些沉默的

綠帳篷。但仍然

有些東西是你所需要的,

你的身體這般柔軟、充滿活力,在石頭的動物中間。

承認吧:像它們那樣是可怕的,

超過了傷害。

 

3. 對愛的恐懼

那身體躺在我旁邊,像順從的石頭——

一旦它的雙眼似乎就要睜開,

我們可能已經說出。

那時已是冬天。

白天,太陽升起,戴著火焰的頭盔,

而夜晚也一樣,反射在月光裏。

它的光自由地在我們身上經過,

似乎我們躺著

就是為了不留下影子,

雪地上隻有這兩處淺淺的凹陷。

而過去,一如既往,在我們麵前伸展,

平靜,複雜,無法穿透。

我們在那兒躺了多久?

當眾神手挽手,戴著羽毛的鬥蓬,

從我們為他們建造的山上

漫步走下。

 

4. 起源

仿佛有個聲音在說

“你現在該睡覺了”——

但沒有人。天色

還沒有暗下來,

雖然月亮在那兒,

已被大理石填滿。

仿佛,在一個繁花錦簇的花園裏,

有個聲音說過

“它們多麽呆板,這些黃金,

這般圓潤,這般餘音不止”

直到你閉上眼睛,

躺在它們中間,全是

搖曳的火苗:

但仍然你無法入睡,

可憐的身體,大地

仍然緊偎著你——

 

5. 對埋葬的恐懼

在空蕩蕩的曠野,早晨,

身體等待著被認領。

靈魂端坐一旁,在一小塊岩石上——

再沒有什麽來給它賦形。

想想身體的孤獨吧。

當夜晚,在收割一空的田野裏踱步,

隻有它的影子四下裏緊緊追隨。

多麽漫長的路途。

而那遙遠的搖曳的鄉村燈光,當

掃瞄過田壟,已不再為它停留。

看起來多麽遙遠啊,

那木門,那麵包和牛奶,

就像重物放在桌子上。

 

【變形記】

1. 夜

死亡天使

在爸爸的床上方低飛。

隻有媽媽看見。她和爸爸

單獨在那個房間。

 

她俯身在他上方,觸摸

他的手,他的前額。她是

如此習慣於當媽媽,

此刻她撫摩他的身體

仿佛她在撫摩別的孩子們,

最初輕柔地,後來

適應了痛苦。

 

什麽都沒有改變。

甚至肺上的斑點

也一直在那兒。

 

1. 夜 

死亡天使低飛 

向我父親 的床塌。 

隻有我母親看到了。她與父親 

呆在這間屋裏。 

 

她曲身向他摸到 

他的手,他的額。她是 

如此慣於充當母親 

此刻她輕輕撫摩他的身體 

就像她對其他孩子們的那樣, 

開始時輕柔,接著 

便習慣了痛苦。 

 

沒有什麽差別。 

就連肺上的斑點 

也一直在那裏。 

 

2. 變形記

爸爸已經忘了我

在臨死前的興奮中。

像一個不吃不喝的孩子,

他對什麽都不在意。

 

我坐在他的床邊,

生命圍繞著我們

像許許多多的樹樁。

 

曾經,刹那之間

我以為他

又像現在這樣活著;

然後他看著我

如一個盲人

盯著太陽,因為

不管它能把他怎麽樣

都已經過去了。

 

然後,他漲紅的臉

從這份契約上扭開。

 

2. 變形記 

父親已忘了我 

在他垂死的興奮中。 

如同一個就要沒了吃喝的孩子, 

他對一切都不再在意。 

 

我坐在他的床邊 

生命圍繞著我們 

如同許許多多的樹樁。 

 

有一回,片刻 

的最小瞬間,我想到 

他現在仍然活著; 

他就看著我 

像個瞎子瞪眼 

瞧著太陽,因為 

不管它能對他做什麽 

一切都已完結。 

接著他那被映紅的臉 

從這份契約上掉轉開去。 

 

3. 為爸爸而作 

我將沒有你而活著

正如我曾經學習

沒有媽媽而活著。

你以為我不記得那些?

我已用了整個生命去記憶。

 

如今,那麽多孤獨之後,

死亡也不能讓我驚恐,

不論是你的,還是我的。

而那些詞語,“最後的時間”,

對我也沒有影響。我知道

愛極總是生悲。

 

隻有一次,你的身體沒有讓我驚恐。

偶爾,我的手在你臉上遊走

輕輕地,像一塊塵布。

如今有什麽能讓我震驚?我感到

沒有什麽樣的冷不能解釋。

抵著你的臉頰,我的手

溫暖,輕柔。

 

3. 為我的父親作 

沒有你我還會活下去 

就像我曾經學習 

沒有母親而生存。 

你認為我不記得那一切了嗎? 

我已用了我全部的生命去牢記。 

 

如今,那麽多的寂寞之後, 

死再也嚇不倒我, 

既不是你的死,也不是我的。 

那些詞兒,最後時光, 

對我也再無威懾力。我知道 

熱切之愛總會導致悲傷。 

 

這一回,你的身體不能威脅我。 

時而,我的手從你臉上掠過, 

輕輕地,如一塊撣塵布。 

還能有什麽嚇倒我,現在?我感到 

再也沒有無法解釋的寒冷。 

與你的麵頰相比,我的手溫暖 

並且充滿了溫柔。 

 

晚禱     陳青山譯 

在你長久的缺席裏,你允許我 

用土,預估 

某次投資的回報。我必須描述 

投資失敗的原由。主要是 

那些蕃茄的種植 

我感覺自己不該,被鼓勵去種植蕃茄 

或者,一旦我那樣。你應當製止 

那些暴雨,寒夜的頻頻傾襲 

而其他地方,卻是整整一個 

郎朗炎夏。所有這一切 

都屬於你。另一方麵 

我種下這些種子。看那些嫩芽 

如同羽翼碎開泥土 

我腸碎於枯萎病。那些黑斑如此迅速地 

加倍占據行壟。以我們對那條辭令的認知 

我懷疑你的心,並沒區別出 

活著與死亡 

所以你無動於心。你肯定 

不會明白,我們遭受了多少驚嚇。那布滿斑紋的葉子 

那飄零的紅楓葉 

甚至在八月,在薄暮十分: 

我應當肩負起看顧那些 

藤蔓的責任。 

 

Vespers   by Louise Glück

In your extended absence, you permit me 

use of earth, anticipating 

some return on investment. I must report 

failure in my assignment, principally 

regarding the tomato plants. 

I think I should not be encouraged to grow 

tomatoes. Or, if I am, you should withhold 

the heavy rains, the cold nights that come 

so often here, while other regions get 

twelve weeks of summer. All this 

belongs to you: on the other hand, 

I planted the seeds, I watched the first shoots 

like wings tearing the soil, and it was my heart 

broken by the blight, the black spot so quickly 

multiplying in the rows. I doubt 

you have a heart, in our understanding of 

that term. You who do not discriminate 

between the dead and the living, who are, in consequence, 

immune to foreshadowing, you may not know 

how much terror we bear, the spotted leaf, 

the red leaves of the maple falling 

even in August, in early darkness: I am responsible 

for these vines. 

 

紅罌粟   陳青山譯 

大凡偉大 

之物。皆無 

思想。感覺 

噢,我有那些。 

他們主導著我。我的王 

住在天國,名叫太陽。 

為其綻放,淬於我靈魂之火 

火,如同他的 

出場。啊! 

如果不是靈魂的燃燒 

有什麽能夠那般耀眼 

噢,我的兄弟姊妹 

可曾如同我一般。長遠以前 

在你們作人之前? 

允許自己 

再度盛放 

縱使燃盡了花期 

因為,事實上 

我在談起,以你們綻放的方式。 

我說,是因為 

我已化盡殘紅 

 

The Red Poppy   by Louise Glück 

The great thing 

is not having 

a mind. Feelings: 

oh, I have those; they 

govern me. I have 

a lord in heaven 

called the sun, and open 

for him, showing him 

the fire of my own heart, fire 

like his presence. 

What could such glory be 

if not a heart? Oh my brothers and sisters, 

were you like me once, long ago, 

before you were human? Did you 

permit yourselves 

to open once, who would never 

open again? Because in truth 

I am speaking now 

the way you do. I speak 

because I am shattered. 

 

愛情詩  

總有些事由痛苦製成。 

你的母親編織著。 

她織出有每種深淺的紅色圍巾。 

它們曾為聖誕節準備,讓你保暖 

當她一次又一次結婚,帶著 

你。這怎麽能夠行得通, 

可所有那些年她都藏貯著她的寡婦之心 

仿佛死者會回返。 

難怪你還是你那樣, 

害怕血,你的女人 

就象一堵堵磚牆。 

 

   LOVE POEM 

There is always something to be made of pain. 

Your mother knits. 

She turns out scarves in every shade of red. 

They were for Christmas, and they kept you warm 

while she married over and over, taking you 

along. How could it work, 

when all those years she stored her widowed heart 

as though the dead come back. 

No wonder you are the way you are, 

afraid of blood, your women 

like one brick wall after another. 

 

   榆木 

整天我都在試圖區分 

需要和欲望。現在,於黑暗中, 

對我們,木材的營造和設計者, 

我隻有感到苦澀悲傷, 

因為我一直不變地 

注視著這些榆木 

和看到扭曲苦痛 

的過程,靜止的樹 

是痛苦的,並理解到 

它不會做成形除了扭曲之狀。 

 

   ELMS 

All day I tried to distinguish 

need from desire. Now, in the dark, 

I feel only bitter sadness for us, 

the builders, the planers of wood, 

because I have been looking 

steadily at these elms 

and seen the process that creates 

the writhing, stationary tree 

is torment, and have understood 

it will make no forms but twisted forms. 

 

   帕羅莎 

我的一生摯愛,你 

失去了而我 

重又年輕。 

 

幾年度過。 

天空滿溢 

少女的歌曲; 

在前院 

蘋果樹 

綴飾著花朵。 

 

我試圖讓你回來, 

這是我寫此 

的目的。 

可你一去永不回返, 

就象俄羅斯小說中,說 

幾句我不記得的話— 

這世界是多麽富有 

充滿了那麽多東西卻不屬於我— 

 

我注視花朵散落, 

不再是粉紅色, 

而是衰老,衰老,一片淡黃泛白的 

花瓣好似 

在明亮的草地上飄浮 

輕輕飄拂。 

 

你是何等微不足道, 

如此迅速地變作 

一副影象,一種香氣— 

你無所不在,智慧 

和悲痛之源。 

 

   PAROUSIA 

Love of my life, you 

Are lost and I am 

Young again. 

 

A few years pass. 

The air fills 

With girlish music; 

In the front yard 

The apple tree is 

Studded with blossoms. 

 

I try to win you back, 

That is the point 

Of the writing. 

But you are gone forever, 

As in Russian novels, saying 

A few words I don't remember- 

 

How lush the world is, 

How full of things that don't belong to me- 

 

I watch the blossoms shatter, 

No longer pink, 

But old, old, a yellowish white- 

The petals seem 

To float on the bright grass, 

Fluttering slightly. 

 

What a nothing you were, 

To be changed so quickly 

Into an image, an odor- 

You are everywhere, source 

Of wisdom and anguish. 

 

    畫像 

一個孩子畫著一幅人體輪廓。 

她畫她所能畫的,但全是空白, 

她不能在那填入她知道的東西。 

在無支撐的線條內,她知道 

生命正在消失;她切換 

一個又一個背景。象個孩子 

她轉向她的母親。 

 

而你畫那顆心 

用以抵付她創造的空虛。 

 

   PORTRAIT 

A child draws the outline of a body. 

She draws what she can, but it is white all through, 

she cannot fill in what she knows is there. 

Within the unsupported line, she knows 

that life is missing; she has cut 

one background from another. Like a child, 

she turns to her mother. 

 

And you draw the heart 

against the emptiness she has created. 

 

"Mock Orange" - 《假橙花》

Afterward - 之後

“THE UNTRUSTWORTHY SPEAKER” - “不可信任的演講者”

"The Drowned Children" - 《溺水兒童》

"Anniversary" - 《周年紀念》

"The Wild Iris" - 《野鳶尾》

"Dawn" - 《黎明》

The Red Poppy - 紅罌粟

Nostos - 回歸

Aboriginal Landscape - 土著風景

"All Hallows" - 《萬聖節》

"Circe’s Power" - 《瑟西之力》(注:瑟西是希臘神話中的女巫,有魔力)

"Gretel in Darkness" - 《黑暗中的格雷泰爾》

"Early December in Croton-on-Hudson" - 《哈得遜克羅頓早冬》

"October" - 《十月》

 

Celestial Music - 天上音樂

Midsummer - 仲夏

Parable of the Hostages - 人質的寓言

The Triumph of Achilles - 阿喀琉斯的勝利

Archaic Fragment - 古代殘片

Snowdrops - 雪花蓮

The Garden - 花園

Portrait - 肖像

Siren - 塞壬

The Racer’s Widow - 賽車手的寡婦

Retreating Wind - 逐漸退卻的風

White Lilies - 白百合

The Butterfly - 蝴蝶

Snow - 雪

Saints - 聖徒

The Pond - 池塘

The Gold Lily - 金百合

Widows - 寡婦

 
The wild iris -- Matins晨詩 -- Matins -- Trillium 三葉草-- Lamium地黃屬植物 -- Snowdrops -- Clear morning -- Spring snow -- End of winter -- Matins -- Matins -- Scilla鳶尾屬植物 -- Retreating wind -- The garden -- The hawthorn tree -- Love in moonlight -- April -- Violets -- Witchgrass馬唐 -- The Jacob's Ladder -- Matins -- Matins -- Song -- Field flowers -- The red poppy -- Clover -- Matins -- Heaven and earth -- The doorway -- Midsummer -- Vespers -- Vespers -- Vespers -- Daisies -- End of summer -- Vespers -- Vespers -- Vespers -- Early darkness -- Harvest -- The white rose -- Ipomoea 牽牛花屬-- Presque Isle幾乎是島嶼 -- Retreating light -- Vespers -- Vespers : parousia耶穌基督再臨 -- Vespers -- Vespers -- Sunset -- Lullaby -- The silver lily -- September twilight -- The gold lily -- The white lil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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