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

 

（一）

 

水仙花開時節，淩波仙子

身穿金黃色羽衣，頭戴雉雞翎

手握寶鏡，邁著淩波微步

穿過樹林和洛河之間

 

（二）

 

從書法中悟出一套劍法。扮成

聊齋裏的狐，你舞劍的姿勢如大媽

跳廣場舞，但最後那一招飛魚戲浪

像極了粗筆書法的大寫意

 

（三）

 

短風、長袖、寬懷、窄腰

巨蟹。細頸美人。著青衣

騎青馬，踏上做夢的小徑

沿途草木蔥蔥，路柳青青

 

（四）

 

你身揣秘籍。袖口暗藏玄機

頭發飄飄欲飛。若隱若現

策馬揚鞭，塵土飛揚

舞出一團迷霧，讓自己成謎 

 

（五）

 

我在公園裏修習氣功

守在丹田的不是意念

而是意氣，隨時準備

為五髒六腑兩肋插刀

 

（六）

 

你自稱是東方不敗，我是獨孤求敗

沒有葵花寶典，有十陽，九陰

和翻倍後的十八掌。受引力波影響

我們身不由己運動，在一條狹路相逢

 

（ 七 ）

 

我也來到屋簷下躲雨。你正梳理雨絲

身佩寒冰劍，眉宇間暗藏殺機

更顯神秘。突然長劍一揮

梅花飄落，散成滿天的梅花針

 

（八）

 

在書桌前我運功。你運筆

筆氣一氣嗬成

遒勁的筆鋒一轉

就是一招，招招狠毒

 

（九）

 

我用竹笛吹出高山流水，在夜色裏流淌

你長發一掃似一把拂塵，絲絲如箭，刺斷流水

三百回合之後，你的勾魂拳勾破我的衣裳

我的辟邪劍法，辟不開你的狠

 

（十）

 

你假裝西門吹雪，奏起金翅雀的花腔

內力雄渾，吹開金雀花

我覺得全身氣血翻滾，外表無損

已五內俱傷，隻好倉皇逃竄

 

（十一）

 

我還在運功療傷，你出現在客棧

我們手來腳往，一時大意

你中了一掌，脈象紊亂

突然吞雲吐霧，從仙女變成妖女

 

（十二）

 

你也在療傷，沒有打通任督二脈

差點走火入魔。我問你從容的眼神哪裏去了？

素手握青劍，別是一番颯爽的英姿哪裏去了？

八腳不靈還能橫行嗎？

 

（十三）

 

你說海棠壓梨花的年代 ，洛陽的牡丹從不言敗

說完你立馬橫空出劍。我用雙指夾住劍鋒

我說還不如結拜，一起上梁山

趁血氣萬丈，去收複燕雲十八州

 

（十四）

 

一身勁裝，你打馬走過江南

特意來林中拜訪。我們已忘記書劍恩仇

酒後我們臨水弄音，對弈

我差點被當成棋子。最後下成僵局

 

（十五）

 

我懷揣賞善罰惡令牌，快馬加鞭

聽到一聲水仙或許仙

勒馬回首，看到鵝卵石路麵

有疏影暗香，劍指時間的方向

 

（十六）

 

睡夢中被人偷襲，身受重傷。青衫襤褸

加入丐幫。靠寫詩調理。已能感到

語氣產生氣場，氣流沿著詩行流到經絡

到了丹田凝成真氣

 

（十七）

 

已是十袋長老。我踏浪歸來，見到你在大樹下

畫蛾眉，點絳唇。我大喝一聲魔女接招

假裝一劍刺去，誰知你輕功了得

一閃，就是一張紅發飄飄的好相片

 

（十八）

 

在山洞裏沒有酒，隻能喝水。你堅持行酒令

唱調笑令。你的長袖飄動，搖曳多年前

收集的燭光。我說我身中喂毒的劍 

假如連贏三次，你要幫我以毒攻毒

 

（十九）

 

沒料到你喝水也能醉。想必因為

你的狀態介於女仙和女妖之間

但去年你參加武林人士在華山的假麵舞會

隻想做女俠，不小心還露出魚尾紋

 

（二十）

 

你一個趑趄就是上乘輕功，被委以重任

寨主擺了紅花宴慶賀，讓九尾狐帶領徒子徒孫

吹吹打打，鑼鼓喧天。你有雄心，想稱霸武林

而白雲依舊，青山依舊

 

（二十一）

 

青山、青天、青馬

青城、青苔、青衫

再青，也青不過你在台上演的青衣

手中的一把青劍，泛著清光

 

（二十二）

 

我們談棋論武。你的武功，我的修為，已臻化境

沒有練到雙劍合璧。我從出道時的青衫刀客

變成無劍劍客。一向注重心性修行

白雲蒼狗，往事如煙，迷蒙了眼睛

 

（二十三）

 

不能相忘於江湖。曾經和我練武的師兄妹

各奔東西，有的繪畫，有的隱姓埋名

更多的不知所終。眼裏有淚不落，落下的是沙子  

我突然想自廢武功，退出江湖

 

（二十四）

 

我遠未修成正果。有時還心念

你的江湖。但我在改變

不知該變成莊子的魚，蝴蝶

還是一隻甲殼蟲

 

我從劍客變成仙風道骨

還是會心係紅塵，你的江湖

對我來說，所謂修成正果

也隻是紅塵中的人形

 

假如當初

你不依不饒追殺我，或者從秋天的另一端

甩來一鞭子，就不會那麽受傷 

要不現在我們一起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