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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希尼的詩

(2014-11-04 00:33:44) 下一個

愛爾蘭著名詩人希尼於2013年8月30日去世了。希尼的詩作純樸自然,奔流著祖輩們的血液,散發著土地的芳香。他以一種帶有現代文明的眼光,冷靜地挖掘品味著愛爾蘭民族精神。他雖有學院派的背景,卻絕無學院派的那種孤芳自賞的情調。1995年,希尼榮獲諾貝爾文學獎,頒獎詞說他的詩“具有抒情詩般的美和倫理深度,使日常生活中的奇跡和活生生的往事得以升華”。 

 

遠方    文/謝默斯·希尼
當我回答說我來自“遠方”
關卡那個警察厲聲說:“哪個遠方?”
他還沒完全聽清楚我說些什麽就以為
那是這個國家北部某地的名字。
而現在它——既是我居住過又是我
離開了的地方——仍然有很長距離要走
像花了很多光年從遠方而來
又要花很多光年才抵達的星光。

 

新郎的母親   /謝默斯·希尼   黃燦然 譯

她還記得洗澡時

他閃光的背,

他的小皮靴在她腳邊

那圍成一圈的皮靴裏。

 

她雙手擱在空膝上,

聽見兒媳被迎進來。

感覺就像他被舉起來時猛踢腳

滑出她沾滿肥皂的懷抱。

 

以前她曾經用肥皂

來脫下結婚戒指,

現在它已永遠嵌在

她那隻鼓掌的手上。

 

八月之夜   /謝默斯·希尼  黃燦然 譯

他雙手溫暖而小,又博學。

當我昨晚再見到它們,它們已經是兩隻雪貂,

自個兒在月光照耀的田野上玩。

挖掘 

在我手指和大拇指中間
一支粗壯的筆躺著,舒適自在像一支槍。 

我的窗下,一個清晰而粗厲的響聲
鐵鏟切進了礫石累累的土地:
我爹在挖土。我向下望
看到花坪間他正使勁的臀部
彎下去,伸上來,二十年來
穿過白薯壟有節奏地俯仰著,
他在挖土。
粗劣的靴子踩在鐵鏟上,長柄
貼著膝頭的內側有力地撬動,
他把表麵一層厚土連根掀起,
把鐵鏟發亮的一邊深深埋下去,
使新薯四散,我們撿在手中,
愛它們又涼又硬的味兒。 

說真的,這老頭子使鐵鏟的巧勁
就像他那老頭子一樣。 

我爺爺的土納的泥沼地
一天挖的泥炭比誰個都多。
有一次我給他送去一瓶牛奶,
用紙團鬆鬆地塞住瓶口。他直起腰喝了,馬上又幹
開了,
利索地把泥炭截短,切開,把土.
撩過肩,為找好泥炭,
一直向下,向下挖掘。
白薯地的冷氣,潮濕泥炭地的
咯吱聲、咕咕聲,鐵鏟切進活薯根的短促聲響
在我頭腦中回蕩。
但我可沒有鐵鏟像他們那樣去幹。 

在我手指和大拇指中間
那支粗壯的筆躺著。
我要用它去挖掘。 

晚安 

門閂撥開,一窩鋒利的光
剖開了庭院。從那扇矮門外
他們弓身進入如蜜的走廊,
然後直接穿過那道黑暗之牆。 

水坑、鵝卵石、窗框和門階
穩穩置於一堵光亮中。
直到她再次超越她的影子跨步進來
並取消她背後的一切事物。 

個人的詩泉 (為米凱爾•朗萊而作) 

童年時,他們沒能把我從井邊,
從掛著水桶和揚水器的老水泵趕開。
我愛那漆黑的井口,被框住了的天,
那水草、真菌、濕青苔的氣味。 

爛了的木板蓋住製磚牆裏那口井,
我玩味過水桶順繩子直墜時
發出的響亮的撲通聲。
井深得很.你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幹石溝下的那口淺井,
繁殖得就像一個養魚缸;
從柔軟的覆蓋物抽出長根,
閃過井底是一張白臉龐。 

有些井發出回聲,用純潔的新樂音
應對你的呼聲。有一口頗嚇人;
從蕨叢和高大的毛地黃間跳出身,
一隻老鼠啪一聲掠過我的麵影。 

去撥弄汙泥,去窺測根子,
去凝視泉水中的那喀索斯,他有雙大眼睛,
都有傷成年人的自尊。我寫詩
是為了認識自己,使黑暗發出回音。 

期中休假 

整個上午我坐在學校校醫室裏,
數著宣告下課的一下下鍾聲。
兩點鍾,我的鄰居用車送我回家。 

在門廊裏.我遇見父親在哭泣——
平常遇到喪事,他總能從容對付——
大個子伊文斯說這是個嚴重打擊。 

我進屋時嬰兒咕咕叫著,笑著
擺動搖籃,我感到窘迫
當老年人站起來和我握手, 

告訴我他們“為我受苦而難過”,
有人低聲對陌生人說,我是老大,
在學校做事,我母親握著我的手 

邊咳嗽邊發出無淚的氣憤的歎息。
十點鍾,救護車到了,運來
護士們止了血、包紮好了的屍體。 

第二天早晨我走進屋去,雪花蓮
和蠟燭使床榻得到慰藉。六周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今,臉蒼白, 

他左太陽穴上有紫色的血塊,
他躺在四尺長的木箱裏就像躺在兒童床裏,
並無血淋淋的傷痕,汽車的保險杆利索地把他擊
倒了。 

一隻四尺長的木箱,每年一尺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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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
評論
LinMu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美麗風景' 的評論 : 喜歡接地氣的。現在就可以,前院後院都可以種,也可以種在屋頂。
美麗風景 回複 悄悄話 喜歡這樣泥土的香氣。 老了不用坐辦公室, 就去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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