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三）

（一）

各式各樣的魚

在赫拉克利特的河裏遊泳

一條木魚遊到一半

來不及翻身就已死去 

 

（二） 

像人一樣想往高處走

一尾鯽魚拐彎抹角探明去路

順著河流    使出渾身解數

也無法遊到上遊 

 

 （三）

一尾魚在水中泡得太久   

臉色蒼白     好不容易才遊到岸上

變成兩棲動物

和水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 

 

   （四）

 風孑孓而行     一隻白鷺

順風從青天飛下     落在河邊

看一尾魚在河裏遊來遊去     

它正在分辨東南西北 

 

 （五）

一隻呆在樹枝出神的鳥

突然驚叫一聲     拍翅飛去

應聲而起的不是輕如鴻毛的記憶

而是一尾想飛的魚

 

 （六）

現在空中不見飛魚

隻有一隻蜘蛛

如中國古代裹腳的婦女

在空曠的枝葉間漫步

 

（七） 

樹葉遮羞的年代早已過去

裸泳後他手拿三明治裸身站在海邊

因為太餓吃不下   一個不小心

被金槍魚刺中    變成鯊魚的午餐 

 

 （八）

感覺在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了分野

意識意識到自己在擴大虛無的疆土

潛意識跟隨魚潛入海底

身體和蛇保持相同溫度 

 

 （九）

一生走過的路

壓縮在額頭

魚尾紋掀起波浪

海鳥在浪上飛翔

 

 （十）

茶杯裏起了風暴

在風暴中撒網

隻捕到沙丁魚

海鷗的叫聲從網中漏出

 

 （十一）

我注意到雲端已有

不隨風飄蕩的端倪

突然陣雨落下     一片煙雨迷蒙

一隻水鳥帶著魚在雨中遊泳

 

（十二） 

為白晝而存在的黑眼珠

正在吞食眼白

一尾並不相識的魚兒

睜大眼睛    向我遊來

 

（十三） 

一尾來自家鄉的魚

以獨特的遊姿

吐著帶鄉味的泡沫

一次次穿越自己 

 

 （十四） 

我在詩裏描寫一般性生活

和姿勢無關    比如一尾魚

比美人魚更感性或性感

一種水鳥擁有不易受驚的翅膀 

 

 （十五） 

暖玉生煙

冷玉生冰

你是不暖不冷的玉     生水

我是水中一尾缺氧的魚

 

（十六） 

月光如水

我在裏麵遊泳

穿著有鱗片的衣服

你在岸上垂釣 

 

（十七） 

你弧形的夢帶來海水的潮汐

魚嘴裏唱出的漁歌悅耳動聽

我在海灘上無處拾夢  不能夢蝶

試圖枕著你的歌聲入眠

 

 （十八）

為了抵達遠方的你

我正走向死海

聽說死海裏的魚不會死去

吃了死海裏的魚不會失去愛情  

 

（十九）

我用少許春風就吹綠了憂鬱

憂鬱中我用風箏拉近天空

結果把太陽拉下水 我來個魚躍

我甘願和太陽一起沉淪

 

[LinMu]

回複小小婷的評論:
跟擠牙膏一樣慢慢擠～～

[小小婷]

想讀林兄＜月光黯淡＞的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