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

一

盤古開天地之初，天地不叫天地  

河川也不叫河川。當河川叫河川 

天地已孕育出山的脊梁。打開天地之斧

也打開黑暗之門。女媧用七彩石補過的蒼穹

漏洞百出，羿人射出的箭洞穿人心

誇父眼睛布滿血光，沿著一條舞動的路

追趕燃得冒煙的太陽，揮杖敲打過的大地至今

嗡嗡作響。時空的形體變形扭曲

沿著時光走廊曆史車輪滾動，戰亂不斷

天倒地陷，星星流離失所，宇宙發出不和諧之音 

 

二

當黃葉落盡，狂風漸息

黑暗盛開斑斕的花朵。拖著長長的尾巴 

夢的流星劃過。綴飾圖案的旗幟

迎風飄揚。作為泥土捏成的後代

皮膚呈現大地的膚色

在象形文字如星光照耀之下

有人舞動不自由的翅膀擊落一片片月光

有人頭戴枷鎖一次次走向海洋

有人居住在菩提樹下，有人裸睡於道德之上

有人耕作於黃土高原

 

三

古老的種族，在高原上以原始的力量撼動山川 

欲望的雷霆在天空炸響。累累果實，落下變成一片黃土

渴盼燦爛毀滅的心靈，高舉寶石一樣閃爍的黑暗

滑向深淵。黑暗給我們黑頭發，豎起如刺蝟的針 

刺痛光明。一個個悲劇由我們的手推向高潮

如同村莊，我們在同一時間被洪水淹沒

那些不曾擁有的也被急流帶走。假如把愚公移過的山

搬回原處，能否填補靈魂已經破損空虛的部分

我們習慣在烈火或沉默中誕生。你有沒有聽見傳說中

拄杖瞎子的預言，是漸行漸近還是漸行漸遠

 

四

從黃土高原的一棵枯樹上一隻蒼鷹騰空而起  

舞動金翅，遨遊於遍燃森林之火

開滿蓮花的上空。在雪崩之前

原始的美在林間蔓延。琥珀閃耀著處女之光

光亮在於運動，運動產生能量

把所有能量聚集在一起，讓隕石撞擊地球 

到處是火的舞蹈、光的音樂、季節的色彩  

生命的圖騰，呈現事物內部世界的神秘

飛翔的歌聲飄下片片羽毛

歡樂之花在痛苦之樹上開放

 

五

遠古的精靈穿梭於古今之間 

眾多道姑在洛陽城裏誦咒 

眾多女尼在長安街上念經

古代織女手拿織梭在影子裏舞蹈

腳印鋪滿天空。纖夫的繩索紮進黝黑的肌肉

千百個李白狂飲高歌。歌聲如雷滾動 

生命既是一首讚歌，也是一首挽歌

古老的沙漠找不到古陶罐上的花紋

古老的手藝隨著古城悄悄消失。自從遺失祖傳秘方 

我們頭上長滿了草，臉上忘記了笑  

 

六

廣袤的大地在天空舒展。一條藍色星光 

不含雜質的純光，在海上流浪

婉轉的百靈鳥啄走我們世代相傳的孤獨

朝聖之路遍布荊棘。從鮮血開出燦爛的花朵

腳踏大地的琴鍵，青銅般的聲音

能否喚醒昏睡的命運。有人懷揣女媧遺下的彩石

隻想回歸。有人希望找到一件物體

可以代替生命。寂寞的飛天

從斑駁的壁畫裏飛出，高舉琵琶，羽裳翩翩

飛向傳說的起源和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