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背影

一

時間從古代蜿蜒到現代

空間鎖在時間裏。受困於地獄一隅

我從魔鬼手中奪過鞭子   

抽打時空，你身上便開滿空洞

風景。是誰在我長滿墓草的體內擰著

黑血流淌。春夜，腥臭的春潮

畸形曆史難產。墜入黑洞

在絕對真理中穿行。捧起肢解的宇宙

如捧著遺棄的自我。冷雨裏 

風扭曲蒼白的軀體，透著冰涼

虛無得沒有影子。在變形時空裏 

我和黑夜同時迷失了方向 

 

二

站在沼澤地裏，記憶失落

如一顆隕星墜向黑洞。汙穢的手 

象枯木，已經腐朽

伸向天空。蘋果沒有落下

無尾的盲魚仍在水藻間遨遊

盼望一顆隕星墜入你洞黑的眼睛

低垂的目光壓退一片陸地

但仍然看不見自己的身影

沼澤圍困著天空。不知不覺

水藻蔓延到臉上

雙手，遺失在沼澤地裏

 

三

春天播下種子，秋天

便長出荒蕪。在這樣的歲月

你一轉身，把所有的日子震碎

我在碎裂中迷失，找不到你 

找不到自己。從荒涼破碎的秋季

傳來熟悉的聲音，熟得 

露出耀眼的骨骸。驚慌中我也轉身

看見一個老者，麵孔模糊

影子和時間一樣長。某個秋天 

開始用生鏽的指甲不停地 

挖著古墓。從原古挖到現在

又從將來挖到原古

 

四

當冬天壓著春天，天空

累彎了背。你我終日守候黑暗裏

的各種顏色。冷光躺在懷裏

蹂躪著我。所有的聲音被無聲

蓋住了。而你和死者還用雙手緊捂耳朵

我顫抖，吃了太陽後

從心底湧來陣陣寒意

 

五

噪音長滿了，在球環裏

還在長。蒼白的月亮揚起麵孔 

目光呆滯。頭發纏住我的肢體

纏得四肢流膿。在擁抱接吻中

掃帚星緩緩走過，掃出一塊夜空

有幾顆星星從喉嚨噴出

向你嘔吐（還伸出舌頭〕

很多死蟲 抽筋，也發著噪音

一位老翁從球壁走出，拉過你流膿的手

說，請不要出賣自己的影子

把噪音埋下，明天會長成一株綠樹

 

六

從黑暗的角落爬出腐爛的聲音

開放，一朵血花在聲音的腳邊

是誰用雕刻刀刻著影子    

象你，象我。一隻翻倒的烏龜 

一隻死鳥，長滿苔蘚

無毛的翅膀擊落一個個影子 

昏死，飄在天空。一隻幹魚張開雙手

向著迷失的靈魂

被水草纏住。從天堂的東窗口

漏下烏雲，釀成美酒

影子在香味中複活

酣飲。一條裙帶，從天堂的西窗口

飄落。爛醉的影子狂舞，圍著裙帶

在沙漠的死角舞出海洋

被偷走的靈光又從黑暗的角落

射來。死鳥在顫抖和惶恐中

長出羽毛

 

七

我把殘骸抱在懷裏，抱成一團火

燃燒，熬幹了你體內的血油

隻剩一縷煙，吸入鼻孔

嗆在喉頭。一串咳嗽

把真氣吐出，飄去，環繞著一座禿山

千年枯樹再次抽芽生葉

一夜間殘骸長出肌肉

在山上遊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