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19日——無國籍料理
(2007-04-18 23:4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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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出國的時候,因為工作關係很少在家吃飯,也不會做飯,記得第一次燉雞蛋百思不得其解,為何燉出來的雞蛋幹巴巴硬邦邦的,後來才曉得原來上鍋前要往蛋液裏摻水。
出國後到與勞工正式交往為止的那幾年,上學忙打工忙減肥忙逛街忙,也不惦記著燒飯做菜,整日以蔬菜色拉水果零食果腹。
跟他正兒八經談戀愛,來我租住的公寓,一起吃的第一頓飯恐怕是我這輩子有史以來認認真真第一次下廚房,搗騰出來的算是能吃的東西。其中的麻婆豆腐還是跟打工的卡拉OK店的日本同事學的,因為此人的理想是當一名超級廚子,就理所當然的認為該君一定是我熟悉的人群裏頭廚藝最高的。丟人哪,堂堂一中國人,且是一中國廚子的閨女,竟然淪落到要跟外國人學做麻婆豆腐的地步。還有一道菜是糖醋排骨,我擁有相當多吃的經驗,卻沒有做的經驗,連看的經驗也是支離破碎的連不成段的跳躍式畫麵。結果憑空想象模仿出來的糖醋排骨......也就不多形容了,簡單說就是裏頭用來配菜的菠蘿愣是叫我給燒成了蘿卜味兒。
我們是遠距離戀愛,每次去看他,就跟去探監一樣,總是帶上許多新奇好玩好看的東西,非要把他那間功能僅限於睡覺的房間,改造得有那麽點詩情畫意。後來卻發現,弄這些還不如給他買些菜放冰箱裏。開始隻是把葷菜買回來,按一天吃的量分開包好放進冷凍室,即使我回去了,他也可以盡可能的減少買洗煮的時間。後來逐步發展成把生的弄成熟的,關鍵性的轉變是一天他的好朋友要過來吃飯,順便正式把我介紹給大家認識,於是那天我做出了人生裏第一次的小聚餐,且不那麽難吃。從此信心大增,他的宿舍廚房成了我磨練廚藝的實習室。
我燒的菜沒有淵源可溯,憑空想象和依葫蘆畫瓢居多。如果在餐館打工,耳濡目染多少能學到些菜譜,而我在卡拉OK和酒吧都是幹酒保的,250種以上的雞尾酒我會調,WINE的年份產地我能區分,SHAKE的力度我懂控製,可就是沒有教燒菜的。唯一的收獲就是下酒的小食,我試過餛飩皮裹著CHEESE豆沙香蕉下油鍋炸,麵包沾滿蛋液糖粉煎,等等,中文講這隻是佐餐,無法掩飾我不會燒菜的弱勢。犒勞他,隻有下館子吃,那時還沒結婚,一點兒經濟觀念都沒有,隻要沒有到捉襟見肘的窘地,就覺得錢途無畏。
就這麽糊弄來糊弄去,到我搬離名古屋跟他匯合,徹底告別單身時代,開始小家庭過日子的生活。從前難得一見,見到麵就是幸福,顧不上在意吃什麽,怎麽吃,現在居家過日子總不能下班回來就抱著兩個便當,你看我我看你,就著可樂就當一頓的天天過吧?有一天在網上發現了“私房小菜”這個好地方,嘛嘛咪呀,一個個太專業太油菜了,那架勢可媲美美食雜誌上的圖片,那勁頭絕對是到了獨孤求敗的境界。好吃不算,還要色鮮,色鮮不算,還要盤子漂亮,極大地誘發了埋藏在我心深處的小資產階級情調。一個女人,追求外表的光鮮即便到達一個頂點,但入不得廚房,光是出得了廳堂,總是那麽不夠“美”。
網上的大師傅們來自中國的五湖四海,又到世界的五湖四海去,我學得也是“五糊四駭”,基本上可以用一句俗語概括:東一榔頭西一拐梆。裏頭還夾雜一些日式的,或被日式化了的西洋料理、中國料理,成果可用一個字概括:雜!粉雜!灰常雜!真應了日本國內的一個專有名字——無國籍料理。
不過,讓我明確認知到這點的是來自爹媽的評價。不知不覺間,我家的飯桌上出現了:烤仔羊排、烤牛排、烤魚、奶油濃湯、刺身、壽司、牛肉餅、味噌汁、關東煮......調料裏鹽、醬油用少了,味精根本不放改だしの素,蔬菜洗洗加些色拉醬就生吃......很多爹媽都吃不來吃不慣,雖然我是一片孝心想把好吃好喝的全都端上桌。結論:明天起買點和國內一樣吃喝的菜、調料回來吧。
不倫不類的廚藝,好像一塊夾心餅幹,偶爾會傷感地聯想起身處異鄉的生活,東不東,西不西,中不中,洋不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