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 談談一首歌

《煙花易冷》

隻一聽這首《煙花易冷》，使人直感經典。方文山詞如漱玉，周傑倫曲勝胡笳。這兩個人在那幾年裏的合作的幾首古典味道的歌，各個經典。尤其這一首煙花，分明是嫁接了《洛陽伽藍記》的曆史，更勝過菊花殘，青花瓷。一句浮圖塔斷幾層，再一句魏書洛陽城，直把聽者引回那段戰亂紛仍的動蕩歲月。再那一句舊故裏草木深的時候，讓你已經不用去想像那段史書中不斷重複的城破家亡愛人離散的史事了。

但，有點可惜的是，方文山這個歌詞大聖，為渲染自己創作這首歌詞的背景，生造出一個據說是源於《洛陽伽藍記》的故事。你仔細讀伽藍會發現，這個故事在書中是沒有的。方文山為何偏不把那篇王、謝故事發揮一下呢？也許沒有真的讀懂伽藍吧。後來，更可惜的是周的那個原版MV的故事，套的是瓊瑤風格的劇情，簡直浪費了這歌自帶的意境。

說說伽藍裏的這段故事。東晉以來，琅邪王和陳郡謝是的漢人社會的兩大望族。伽藍記裏的這段故事，發生在王謝兩家。王肅是南齊名臣王奐的兒子。王奐因獄殺長史劉興祖招致滅門之禍，隻有王肅獨自一人扮和尚從南京逃到洛陽。王肅很有才學，受到崇尚古製的魏孝文帝元弘的重視，官運亨通，並娶元弘的妹妹陳留公主為續弦。那時候的王謝這兩家的人，若不是婚配皇族成員，基本就是兩家之間通婚。王肅在南朝的時候早有原配，正是南朝大名鼎鼎的謝莊之女。王家出事的時候謝氏沒辦法一起逃出來。王肅在北魏得意的時候，謝氏帶著三個兒女千裏迢迢來投靠王肅，被公主拒絕歸門。在府外另設別院安置謝氏母子這種事，王肅想也不敢想，得罪公主就等於把自己借魏複仇的大計給毀了。

謝氏投家不得入，寫詩給王訴苦：本為箔上蠶，今作機上絲，得絡逐勝去，頗憶纏綿時。

公主不讓王肅回，自己直接回詩說：針是貫線物，目中恒任絲，得帛縫新去，何能納故時。

謝氏和陳留公主之間的這兩首詩，一個拿蠶、絲和織機做比訴說舊日回憶，一個以針、線和帛做比說新舊不可逆轉，正是那一段新人笑舊人哭的寫照。王肅有這麽兩個有才的女人為其付情，卻談不上幸福。愧對謝夫人，於是為她在洛城之南造了個正覺寺安身。謝氏這就算正式出家了。謝氏出家後一年，王肅就死了，才三十八歲。公主無子，謝氏所生的長子王紹最後得以繼承王肅的爵俸。

後來王肅和謝氏及公主之間的感情到底如何沒有史書記載。但壯年的王肅和公主之間沒有生育這件事實，被後人理解為是這個肩負父兄仇恨以子胥自比的男人，在一段不得不順從的曆史紛仍裏能夠給初愛的最好回報。說來王肅在北魏雖然受重用，但也還是寄人籬下的感覺，說話做事也很小心。伽藍記裏有一段記載，說的是王肅本來是南方漢人飲食習慣，吃魚加飲茶。但到了北方後，官場聚會也得吃羊肉喝酪（即奶茶）。羊肉有膻味實在不慣，酪相對更好適應一些。有一次酒宴上被孝文帝元弘問到飲食習慣，王肅把羊肉比作齊魯大邦，魚肉比作邾莒小國，更把茶稱作酪奴，這就看得出寄人籬下的王肅是在特意的恭承主子。酪奴這個詞竟因出於王肅之口而成了時尚詞匯。

我的語言功力不夠，講不了男男女女唧唧戊戊的故事，說起來不夠動聽，請大家原諒。但方文山沒有把這段貨真價實的繁華入空門煙花易冷，殘燈照故裏人事已分的故事挖掘出來陪襯這首絕妙的歌曲，一定是周董沒有給足人家銀子，結果人家填完詞就走人了。仿一叢花的字數作一首無牌。紀念一下那段淒絕的曆史。

。。。 無 牌 。。。

胡風漢曆盛華中，繽紛洛陽城。吳音漸短綠水濃。酪奴怨，稍涎魚羹。將軍何報楚？皇帝散花，才謁閶闔宮。

良宵曾記褥初紅，舊年是金陵。謝王屋下燕歸仍。石階冷，經深幾更。蠶箔今尚在。天蟲已老，絲向帛新縫。

這首歌我聽過幾個版本。單從聲音上說，當年聽周的原版的時候，是被歌詞和譜曲穩穩的震了一個激靈。周的聲音尚可，畢竟當時流行他的，所以說不出什麽不好來。去年林誌玄在我是歌手裏翻唱，聲音雖然新奇，但是撈不出我更新的感動來。要說唱這首《煙花易冷》的，是最近出來的這個剪影組的版本更比周的原版和去年林誌炫的翻唱的聲音處理都要好。不知歌者的姓名，但女聲唱這首的好處，是她不會給聽眾那種男聲做作多情的無根之感。周的原版，靠的是特殊的發聲方式，能把淒絕之感表現出來。林的比賽版本，因為他那聲音太正太滿，讓人覺得他更是在“做”情而不是“表”情。而剪影組的這首女聲，聲音上又稍把原本很飽滿清澈的聲音壓扁壓碎，恰好傳載癡情女人積久的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