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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1996年。
在公司業務沒得做。我幹脆申請去貧困地區掛職鄉長。這個掛職名額是組織上分配下來的。那時候不像現在，下麵可沒油水了，公司最需要的就是有人自告奮勇了。打雜有個好處，就是什麽產品的業務我都能接觸。不讓你幹，但不能不讓記，更不能不讓我想吧。有了兩年的打雜經驗積累，我在掛職期間才有機會發現並實現兩個大發展。
鄉裏有一村屬於富裕村，因為村長李伯帶頭搞起花石加工生產，是全國有名的花石生產大戶。各地的礦產化工公司都從他這裏進貨。李伯為人江湖氣重，他家的企業搞得就像個小梁山。但是花石的配額開始有償後，他接連兩次中不了標，總是拖上麵的關係拿配額成本也太高。
我到任後第一件事，是縣裏的頭頭腦腦要認識。第二件事，就是去李伯的村裏考察民情。酒桌上我沒少聽人說，李伯家堂屋上擺著的那幅題字出處非同小可。李伯的企業，也是這個窮鄉僻壤的納稅大戶。
考察的路上，還有捎帶腳的重要發現。當地出產一種叫琇岩的石頭，平時老鄉們拿它來蓋房子壘院牆什麽的。它的成分裏鎂鈣鋁的含量與一種叫做花石的出口緊俏產品極為類似。但是後加工生產上的成本比花石高很多，所以沒人買。李伯和琇岩，組成了我今後幾幹年的養生之道。
李伯為人非常豪爽，好酒好招待之餘，還有好話等著。凸鄉長您幫我拿個主意，這出口配額的事我已經愁了不短了。投標怎麽才能中標呢。看來李伯對我的底細，比我對他的摸得更透啊。這一問，一是考驗我能力，二是給自己找出路。
我說，中標這個不難，看您有多大的氣魄。
他說，你講吧，隻要能拿到配額。
我說，現在全國70家大大小小的進出口公司都在參與招標，投標量200萬噸，但是中標量隻有50萬噸，價高者得。要想保證您的10萬噸中標，那就很簡單，高投高中。
他說，那也不能太高，賣不出去了。
我說，上次中標價格200，大家下次肯定集中在200-250之間。按照統計學的原理，投出300塊的數量不會超過10萬噸。你投個301，準中。另外再聯合幾家有實力的都投在這個高價附近，到時候，中標的就沒有比這價低的了。最多也就有10萬噸漏了，剩下40萬噸是壟斷啊，您還發愁賣不出去。
當年的中標價是339，李伯加了38塊投出去了。
後來有人到經貿部反映問題，招標製度問題太大，配額費過高產品賣不出去了，企業沒活路。招標製度繼續修訂，中間價中標。反映問題的人裏麵，帶頭的就是李伯。這可不是賊喊捉賊。李伯當年的配額費，就此被減免了30%。中標後的李伯，便成為我掛職期間的統治基礎。
在中國市場化的過程中，主要矛盾都是政策與市場之間的矛盾。而政策總是出自一些受過良好教育的自以為是的家夥們，他們現在都不能明白，為什麽在他們的辦公室裏總有一個超強掃地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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