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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正月十五,我們都替是板子過的。板子,我的兄弟,就是十五年前的那一天走的。
板子和我家都在西城,是鄰居。他小時候特苦。他太爺爺解放前開一鏢局,特有名,跟國民黨一大官關係好得不得了。後來那大官解放了沒去台灣,所以兩家保持來往。
文革時候,板子家受了連累。他爺爺奶奶都是那年頭去的逝。板子他媽熬不住,就跟她爸離了。可是板子死活不跟她媽走,就天天跟著他爸挨批鬥。 我爸媽那時候看板子可憐,就偷偷接濟著板子父子倆。
後來文革結束,板子家平反,他爸就被安排到西城體校做了武術老師。板子和我同在一所學校上學,放了學就跟板子他爸學武術。
板子在學校除了名的不良少年,他爸打他他也不改。有一次,他爸為了板子跟一高年級的男生打架的事,正好在打家具,抄了手邊一塊板子就揍他,結果板子打劈了,這小子也沒認錯。後來就得了板子的外號。
上中學以後,板子成了西城有了名的刺頭,他有名除了打架狠,還有講義氣。所以周圍搓了一群所謂“狐朋狗友”。我也算一個。不過板子常說,我跟他們不一樣,我腦子比他們聰明,將來能有出息。後來板子跟一女孩好上了,女孩叫英子,是板子學校的校花。英子家屬於那種土生土長的西城人,一直家庭條件不很好。因為長得漂亮,在學校常受欺負,後來讓板子碰見一次,英雄救美,所以倆人就好上了。板子英子和我,三人是我們那一夥裏的關係最鐵磁的。
高考後,如板子所預言的,我上了本城一大學,班子英子他們還在西城混。這時候,板子已經趕走了原來一個在西城受保護費的混混。西城的店主們大部分都覺得板子義氣,都交點保護費什麽的,比一般的人生活好,板子也從不催帳。英子也在板子的保護下,開了一禮品店。生意過得去。我還經常領同學到英子店裏買賀卡什麽的。後來板子自己不再受保護費了。那時候人們都知道西城有一個西施禮品店,因為英子的確長得漂亮,加上掙點錢知道打扮了。
大一的時候,五一,板子英子跟我三人一塊去泰山玩,我記得我們三人連夜登山,晚上兩點多才到南天門,山上挺冷,好多人租軍大衣的,等我們到的時候,隻剩一個攤上還有兩件了。我們拿了這兩件大衣,又往上爬到玉皇頂。三人倆大衣裹在一起,等著看日出。我當時有點尷尬,因為頭一次根一女孩鐵這麽近。我說算了,你們倆穿著吧,我去那邊小房子裏躲一會。板子不幹,我們就三人一塊去一小屋的過道裏挺了兩個多小時。
我大三那年,寒假剛開學,有一天(正月十四),突然接到英子的電話,說板子跟人打架上得很重,讓我快來醫院裏。我到的時候,看見板子身上和頭上纏著很厚的繃帶,眼睜著,但氣息微弱。醫生還不斷地在查著查那。板子看見我來了,就攢著全部力氣跟我說,兔子,我可能不行了,你幫我照顧好英子和我爸。我說,板子你沒事,你放心。後來板子就暈過去了。醫生繼續搶救了一個晚上,還是沒就回來。後來我聽那外科大夫說,這板子命算硬,一般換了別人,挺不了倆小時。他肯定是有事沒了不放心。 後來,我知道,又兩棟成的小子聽說英子的店,就來找事,板子當時也在,不過沒防備有人會來鬧事,還帶了家夥。後來肇事的也被公安抓了。
我就一直照顧著英子和他的店。每星期都來看一兩次,沒了板子,生意不如以往了,但是也過得去。我大學畢業,沒跟這大溜去深圳下海,留在本城的政府機關裏。單位麗英子的店也不遠,所以還能照顧著。
每年正月十五,我都跟英子還有班子他爸,一塊去陵園看板子。後來有一年,板子他爸的了重感冒,沒能來,我跟英子兩人去的。英子突然哭得特厲害,說,板子,你是好人,我一直忘不了你。好多年了,你每天都到我夢裏來報道,我知道你有心事沒了。今天我就幫你實現你的願望吧。
後來我送英子回店裏,然後去上班,英子讓我晚上下班後到他店來吃元宵。晚上吃完飯,英子很傷心。我知道她想起板子了,就勸她想開點。他跟我說了一句話,我當時很震驚,她說我們結婚吧。她說, 板子臨走的時候對她講,他早就看出來我喜歡英子,就是那次上泰山的時候,往常我跟英子吹牛看山從來沒害羞,就那一次三人裹一塊他看出我臉上的尷尬。他後來一直覺得我可能對英子更合適,因為我能給她未來。他自己不能。但是這話他一直沒說出口,他知道說出來,我們之間的兄弟關係就很難維持了。所以他在等。出了事以後,他在我沒到的時候,跟英子說,以後嫁人,就嫁給兔子吧,兔子是真喜歡她的人。當時他爸也在場。
我當時忍不住,跑出來,我淚水幹了再哭在,大街上挨了一晚上。我想我知道班子是怎麽死的了。 英子後來一直沒提這事,她說我不能這樣,我要為板子守夠三年。後來直到前幾天,英子又夢見板子了, 板子跟她說,三年了,他知足了。。。
後來,我跟英子出國了,已經有了一雙兒女,大的是兒子,小名叫板子,小的是女兒,叫小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