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看雲時很近(三)

(2006-02-24 23:38:01) 下一個

歐米這朵雲就像是我頭頂上的烏雲。 縱使是這麽多年後想起來,我在恨恨地委屈著的同時,還是禁不住濕了眼眶。我要是再小資點兒就該說他是我胸口那顆朱砂痣了,可那樣葉葉成什麽了?衣角上可掛不下這麽顯眼的米飯粒。 況且我並不是不愛葉葉。早在我坐在他單車後坐上往他衣領裏撒蒲公英時我就是喜歡他了的。那會兒友誼還沒有升華成愛情,純潔得像田野裏才開出來的花骨朵兒。我們沒有跑到某個黑黑的小電影院裏偷著拉手的經曆,玫瑰花和抄來的情詩也從未出現,約會的場所就是學校周圍這一村兒那一村兒的飯館兒小吃鋪。不看吃什麽隻看和誰吃是一種境界,不過作為目的純正的打牙祭活動,核心問題永遠是吃什麽。館子多半是葉葉提,他是本地人,知道哪家豆花火鍋的豆漿味道好,哪家的黃辣丁特別新鮮,哪家福建小吃的老板是正宗閩南人。我們這個“每周一吃”的活動,在葉葉成為我男朋友以後,被皮猴子和兔兔考古出來作為他追了我三年的證據,不論我怎麽強調大多數時候我是貫徹了aa製的,她們仍舊言之鑿鑿地說沒有哪個男生會平白無故三年來每個星期都約同一個女生吃飯,淘汰掉饞蟲定期發作之類以己度人的解釋,這種行為隻能翻譯成預謀。同樣預謀好的當然還有那隻鵝黃色的風箏——葉葉劈的竹篾糊的紙,我亂塗了個小鳥騙他說是大鵬小時候的那一隻。放風箏是在東湖,從學校後門兒往郊外走遇上的第一個大水窪子邊上。風箏放得怎樣早忘了,卻獨獨記得去那兒的路上一溜兒小音像店,放的全是些俗歌。我們手捧風箏肩背零食吉他及南方周末,聽周傑倫含著漱口水哼哼“嗷,簡~簡~單~單~愛~~~”,或者後街西城那種西紅柿醬似的溫溫吞吞酸不拉唧的小調,也可以陶醉其中。

南方周末當時是我和葉葉的最愛,他看經濟版,偶爾翻翻縱深時事,我看沈宏非的寫食主義,做小強填字,剩下的還足夠兩個人墊坐。我們靜靜地靠在山坡上,不說什麽,直到太陽冷了,槐花搖了一地的白,就是一下午。我有時懷疑是自己潛意識裏總想把這段回憶處理成電影,最好用幾個搖搖晃晃的長鏡頭接一個蒙太奇,再下一格已是五十年後。我從認識葉葉就有這樣的感覺,仿佛熟悉已久,也仿佛一起看過了世事,和校園裏挽著手散步的老頭老太太一樣,在無限延長的時間裏緩緩地默契地走。那樣的心境大概需要托爾斯泰式的睿智才能欣賞吧,像戰爭與和平裏尼古拉給瑪麗的回答:“我愛我的手指頭嗎?我不愛它,不過試一試切掉它吧!”對我的年紀而言,這種波瀾不驚的愛或許是來得太早,早得太令人沉悶了。而歐米的花心浮在雲上,明知戳穿來是刺骨的寒冷,仍然像一朵巨大的棉花糖一樣讓人忍不住想吻一下。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