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商

每到學年結束的時候，學校裏總要在二、三年級舉辦Garage Sale，旨在生活實踐中培養和加強孩子們的數學技能，但在乂爻看來遠遠不止這些。

記得去年第一次參加學校的Garage Sale，小Andy用了一個quarter買回一個BC Ferry的模型，它的做工精致，不僅能走，還能鳴笛，經Coco鑒定此模型在BC Ferry的gift shop裏被賣到$12.99！這樣物超所值的性價比也隻能在garage sale中才能碰到，別小看這一quarter的小玩意，比起家裏其他昂貴的玩具更讓Andy愛不擇手。

眼見今年的Garage Sale就要開始了，老師提前兩周就下了通知，讓家長配合小朋友做準備：要售賣的東西可以是玩具、書或其他小玩意；每個小朋友要有五塊錢零錢做交易成本；如果有東西要賣，每樣東西要貼好價標，最高不得超過１元… … 乂爻也早早地叫Andy開始考慮到底要賣哪些東西，可他不知是懶得去想，還是早就胸有成竹，反正是不理不睬，直到Garage Sale的當天早晨，才拿著一個裝得鼓鼓的塑料袋下樓，開始定價。乂爻走上前定睛一看，嚇了一跳！這都什麽和什麽呀？隻見袋子裏是五顏六色的折紙，有飛機、飛鏢、小盒、仙鶴… … 總之，都是些沒價值的東西，誰會在Garage Sale裏買一堆折紙呢？你會嗎？我會嗎？他會嗎？乂爻教育Andy：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自己都不想買的東西，怎麽能賣給別人呢？可小Andy卻我行我素根本不聽，還把價錢定為25、50、75 cents不等。天啊，想當年一個價值12.99的模型才賣到25 cents，憑什麽一個連1 cent都不值的折紙要賣到和Ferry模型一樣的價格甚至翻番的價格？Andy依然故我，Coco也在一旁幫腔：媽媽，你不是小孩子，你是不會懂的。好吧，乂爻隻能隨他們去了，反正即便賣不出去砸在手裏，家裏也不過就是多幾張廢紙而已。乂爻東拚西湊找了些零碎銀子交給Andy，大約$4.80，叮囑他賣不賣得出去沒關係，隻要別買些亂七八糟的回來就好。乂爻不看好Andy，不僅是因為他的產品不過硬，更主要的是他的性格過於安靜，做事過於循規導矩從不越雷池半步，所謂無商不奸，以他的個性不要說賣東西，不被騙已經萬幸了。

乂爻按時將小朋友送到學校，看著他拎著鼓鼓的塑料袋，下車後滿臉興奮地跑進教室，就在想：如果放學後原封不動地把整袋子拎回來那對他將是個多麽大的打擊呀！乂爻自嘲地笑笑，轉身回家了。下午依舊早早到學校接小朋友放學，待下課鈴響之後，乂爻看到Andy遠遠地跑過來，手裏依舊拎著個鼓鼓的塑料袋，據乂爻目測跟早晨拿去時差不多，心想：果然不出所料，怎麽拿去的又怎麽拿回來了。小東西上了車，乂爻怕打擊他，就沒提Garage Sale這檔子事，東拉西扯地問他在學校過得如何，有沒有吃完午飯等等… … 可他卻從兜掏出一大把硬幣遞給乂爻，說：這是今天剩的錢。乂爻接過錢，覺得比早晨給他的要多，心裏正盤算著是怎麽回事，Andy說：七塊錢，我把東西全賣掉了，而且是全班唯一一個全賣光的！乂爻有點兒不敢相信，但看著手中的大把硬幣，又看看塑料袋中他新買的書和玩具，也隻能將信將疑地接受這個事實。居然全賣掉了？！還是唯一全賣掉的？！

乂爻開著車，小Andy坐在後麵欣賞自己的新玩具，從後視鏡看到他拿著個兩尺寬的東西問：這是什麽？
答：翼龍。
多少錢買的？
答：30 cents。
剛才沒見袋子裏有這麽大的東西呀？
答：它是可以折疊的。
很漂亮！
答：這可是限量版的！
乂爻一機靈：怎麽蔫不出溜又占個大便宜？！
問：你的折紙有人買嗎？
答：那當然，全賣光了！
怎麽會有人買呢？
答：其實最後剩三個紙盒沒人要了。
乂爻想想：也是，那不過是乂爻家平日裏吃飯時盛個骨頭或魚刺的東西，沒事時用些廢廣告疊的，誰會買這個，紙飛機和紙仙鶴也算有些技術含量，紙盒子嘛，還是算了吧。
問：然後呢？
答：然後，我就說本來一個盒子是25 cents，如果誰要買，我就給他一個good deal，原價三個盒子75 cents，現在隻要25 cents就可以把三個都拿走，最後我的同學就買走了。
乂爻被震到了，納悶他是怎麽想到的，又問：那，那些飛鏢、飛機和紙鶴呢？
答：很多人買我的飛鏢，他們都沒見過，也不知道怎麽疊；紙鶴是別的班一個不認識的女生買走的；飛機最初也沒人買，後來我說隻要我輕輕一扔，它一秒鍾就可以飛過半個教室，然後我一扔，它穩穩地飛了起來，就有人掏錢了。
再問：多少錢賣的？
又答：紙鶴75 cents，飛機50 cents，還有一個mask賣了一塊錢。

Andy平淡地描述著他的銷售過程，乂爻漸漸有些佩服他了，仔細看看他買回的幾本書和玩具，又想想他的折紙，比較後發現人家全是有成本的折舊銷售，而他幾乎就是無成本且增值的暴利銷售。一堆折紙加4.80的本錢，不僅買了自己想要的，還有盈餘。看來他的銷售從一開始就有很正確的市場定位，還有零失敗的現場展示，更有隨時應變的銷售策略，一本市場營銷書也不過如此嘛，小Andy不僅無師自通，還運用自如，相信即便是學過營銷學的人也不一定能如此融會貫通洽到好處，不得不承認很多東西就是與生俱來的，再怎麽學也不能如此深入骨髓渾然天成。平日裏小Andy隻會抱著sience的書埋頭苦讀，從不舞槍弄棒，有時讓乂爻覺得他身上缺少一種虎虎生風的男人之氣慨，可是通過這次的Garage Sale，乂爻覺得有頭腦有大智慧的儒雅男人也不失其性感的本色，也許小Andy就是那種傳說中學富五車的儒商？

自Garage Sale之後，乂爻每天都會在牆角旁、沙發下、廚房裏… … 撿到無數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紙飛機。忍了幾天後，終於忍無可忍，衝著小朋友大喊：天天折這些東西有什麽用？LD在一旁不緊不慢地說：能賣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