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升初（上）

“小升初”，是指小學升入初中，人生第一次最重要的選擇，是所有中國家長都熟悉的專有名詞，這本該隻應出現在中國的字眼，居然讓乂爻在加拿大碰上了。

09年乂爻把家搬到了半山上，一是為了改善住房條件，二是為了周邊這幾所名校。說來有趣，乂爻搬到的這個城市跟加拿大其他城市有所不同，它實行美式教育，分小學（K-5）、初中（6-8）和高中（9-12），而其他城市隻分小學（K-7）和中學（8-12）。按照加拿大的入學製度，除了上私校需要進行入學考試，其他一律就近入學，所以今年九月，Coco就會跟同班同學一起升入旁邊的S Middle School ---- 一個口碑極好的中學。

四月的一天，乂爻照常開車在學校的Drive Though上等著兩個小朋友放學。沒一會兒，Andy就平靜地出現了；再過一會兒，Coco也來了，但是一臉焦急的神情，車門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聽她用高八度的嗓門說：媽媽，Mr. Wong告訴我全校隻有我一個人不去S中學，而是去K中學。乂爻也很驚訝，問：為什麽，怎麽會這樣？（要知道搬了半天家就是奔著這所名校來的，為什麽不是S？K？K是什麽學校？）Coco說：好象是上次那個challenge class的學校。乂爻想起來，是接過一封相關的郵件，但沒有特別留意，問：那不是part-time的課程嗎？Coco說：不是，好象是全日製的。乂爻一時想不起那封email的細節，隻記得好象是個很遠的學校。這時Coco再問：那我還是應該上S吧，媽媽？乂爻有點兒犯懵，下意識地說：當然，K在哪兒都搞不清，還是S吧。Coco立刻跳下車說：媽媽，我現在就去跟老師說，把我的檔案轉回S！乂爻說：明天再說吧，也不差這一晚。Coco說：不行，大家都打破頭進S，我要是不早說，我的位置就會被別人taken的！邊說邊往辦公室跑。還撂下一句：我很快就回來！Coco！Coco！！Coco！！！… … 無論乂爻用多大聲喊，都叫不回她，乂爻有些不高興，對Coco這樣不聽指揮、一意孤行的行為。乂爻跟Andy在車裏，越想越生氣，越等越生氣：這孩子也太有主意了，怎麽就這麽固執呢？等了十幾分鍾，Coco終於回來，一臉的興奮：我跟老師說了，校長承諾要親自幫我把檔案轉回來！乂爻怒氣未消：Coco，你怎麽這麽不穩重、不聽話呀，無論做什麽事都得沉住氣，不能這麽都猴急猴急的；再有，這件事還沒有搞清楚，萬一是個好機會不就錯過了嗎？Coco低聲說：Sorry, Mom. 可是我想去S，那裏有我的同學和朋友，在K我會孤獨的。這算什麽理由？乂爻沒理她，開車回家。

進家後，乂爻立刻打開電腦，把有關challenge class的郵件再讀一遍。果然，這是市教育局資優教育處負責人和K中學校長的聯名郵件，告知Coco已經被教育局MACC（Middle Aged cluster Class）班錄取，並要在K中學就讀三年。這件事說來話長，要從乂爻搬家，Coco轉學說起。那是Coco四年級時進入新學校，因為在各方麵她的成績都特別突出，所以LD和乂爻專門去約班主任談過一次，她介紹說學校在學生三年級時會做一個全麵測試，將IQ高的學生組成一個challenge class，每周有半天時間集中教學。由於Coco是在四年級時轉入的，錯過了測試，但每年年初學校會對轉學生進行補測。果然，沒過多久，Coco就參加了這個長達四個多小時的IQ考試。回來後乂爻聽了聽Coco的複述，大概明了這次測試的性質，它包括邏輯推理、圖形分析、排列組合等五項內容，而且根據乂爻對 Coco的了解，知道這些對她來講都是小菜一碟。有趣的是當班裏同學知道Coco參加IQ補測後，個個都很興奮，有的說：你這麽聰明，肯定沒問題！有的說：我考得很差，你會比我強一百倍的，不用擔心！有的說：放心吧，你比我媽媽都聰明，challenge class一定會錄取你的。乂爻聽後覺得這些孩子真是太可愛了，他們沒有嫉妒、沒有自卑，隻有羨慕和崇拜，每一個心靈都晶瑩剔透、清澈見底。大約過了兩周，成績下來了，Coco每項幾乎都得了滿分，令她的班主任老師引以為傲，連教challenge class的老師都很興奮地表示沒有見過這麽優秀的學生。接下來就是家長、老師和校長分別簽署同意書，其中還包括對Coco的個性描述，如能否在壓力下讀書，有什麽愛好及特長，是喜歡獨立學習還是分組學習，等等。大約在春假之後，Coco便如願上了本校的challenge class，每周半天。這期間，有時候是到警察局做案情分析，培養他們的邏輯推理；有時候是到周邊做實地調研，培養他們的分析能力；有時候是圖形拆解，培養他們的動手能力… …. 過了一學期，又接到學校來函，希望Coco能申請校外的challenge class，這是整個地區的gifted students集中培訓的課程，種類很多，有電腦動漫班、寫作提高班、photoshop入門班、電子遙控班… … 就這樣，Coco每周同時參加兩個challenge class的培訓班，一個校內、一個校外，乂爻每周都負責接送Coco上課，穿梭於兩個學校之間。所以，當聽說初中上的MACC班時，乂爻一度以為跟這兩年一樣是part-time的challenge class，每周一次。

再說說這個MACC。那是去年寒假前，Coco從challenge class拿回來一張申請表，說小學結束後如果有興趣可以繼續上這樣的提高班。乂爻看了看介紹，覺得反正以Coco的水平，在校的東西是吃不飽的，與其乂爻總是東鱗西爪的給她找些高深的東西去學，不如上這樣的提高班以便更係統地學些知識，尤其是用北美的教育體係和教育方式，以防Coco在乂爻的帶領下再偏離了軌道。於是乂爻仔細閱讀了申請資料，它包括學生自薦信、家長推薦信、老師推薦信、校長推薦信、兩年的學業成績單等十三項材料，乂爻暗自慶幸在這些繁瑣的申請材料中隻需要乂爻準備一項。於是乂爻用了半天的時間，把Coco裏裏外外包裝了一遍，說是包裝，其實是把Coco近年的課內、課外的各項成績做了一個全麵展示，把她的興趣愛好、待人接物、組織才能、管理才能做了總結。不寫不知道，一寫嚇一跳，乂爻邊寫邊感歎Coco的優秀，越寫越自歎不如，當然也竊喜自己的傑作。

扯遠了。乂爻在年初時將家長推薦信交給了學校，並在同月收到了校長簽發的Coco進入S中學的確認函；春假前乂爻接到一個電話，是教育局資優教育處打來的，告知Coco被K中學的MACC錄取了。這一係列的反饋都讓乂爻確信Coco要進入S中學，並會同時在K學校兼上MACC。可是突然被通知要在K中學全日製上三年，令乂爻開始猶豫：首先是對K中學不了解，其次是對全日製的MACC不了解。乂爻打電話谘詢朋友，幾乎沒有人聽說過K這個學校，很令乂爻失望。

飯前，還有一點兒時間，乂爻給Andy同學的媽媽Ms.N打了電話，因為知道她的大兒子就在附近讀中學，想了解一下。沒想到，乂爻的問題讓Ms.N有了非常大的反應：堅決不能上MACC！雖然她的小孩不在MACC，但同樣是非常出色的IB班（International Baccalaureate，簡稱IB），她的理由有三：孩子的自信心嚴重受挫，學習自覺性驟減；IB學業成績轉回普通學分時很吃虧；所謂開發孩子創造力就是上課時天馬行空亂哄哄。乂爻聽後有點兒灰心，主要是不明白學分間的轉換會損失什麽，還對她描述的亂哄哄的課堂望而生畏，至於她所說的自信心倍受打擊的問題，乂爻倒是覺得如果自己的孩子隻是靠點兒小聰明才鶴立雞群的話，千萬別努勁兒上什麽提高班，到時候就不是天鵝蛋不小心掉進雞窩裏，而是雞蛋進了天鵝窩，再怎麽努力先天不足的小雞也變不成天鵝。

乂爻上網查了有關MACC班的情況，發現即使同在BC省不同城市還相差甚遠。有的城市是在4-7年級中開設MACC，而有的城市則是在6-8年級，但共同的一點就是MACC課程隻有三年，三年之後沒有相應的課程做銜接，跟IB班還是不同。這點讓乂爻更加舉棋不定，三年後怎麽辦，會不會因此脫節；也許三年的時間足以讓教育局的老師們想出新的教材。

飯後，乂爻給以前的鄰居Ms.X打了電話，她正好有一個今年就要上大學的女兒，相信她的經驗應該可以供乂爻參考。沒想到，乂爻的問題讓Ms.X也一個勁兒地反對。她的觀點有三：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如果能在全校拿第一，考學時校長會寫一封非常有價值的推薦信）；壓力大，不利於青春期發育；上了MACC又能怎麽樣，人生苦短，不要把孩子搞得太累。乂爻也在仔細考慮Coco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抗壓減壓能力，至於“人生苦短”的經驗還是留給孩子自己去體會吧，畢竟這是她自己的人生，需要自己去經曆、去感悟。

臨睡前，乂爻又給閨蜜Ms.C打了電話，因為她對孩子的教育理念和乂爻很相近。沒想到，閨蜜也極力反對。她的原因有三：試點，不成熟，再把孩子給耽誤了；女孩子不必上智商這麽高的課，又不當科學家，再學傻了嫁不出去；守著家門口的名校不去，要到又遠又不了解的學校，不靠譜兒。最後一個理由提醒了乂爻，立刻上網搜索全省的學校排名，發現隻有小學和高中的，初中不在此列，或許是因為其他城市都沒有初中的緣故吧。

無論如何乂爻沒料到所有的人都執反對觀點，一個支持的都沒有。俗話說“聽人勸，吃飽飯”，乂爻幾乎快被她們說服了，更重要的是考慮到Coco本身非常抵觸，她想和同學、朋友在一起，乂爻隻想讓她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