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站起來了！

小學一年級第一冊的課本中就寫道：1949年10月1日，偉大領袖毛主席站在天安門城樓上，莊嚴地向全世界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後來，每年國慶節這段曆史都會成為當天愛國主義教育的一景。但是能夠深刻體會到毛澤東那擲地有聲的每一字是在多年以後。

話說多年前乂爻在某大公司辭職後，開始計劃籌建自己的公司，在等待資金到位、注冊審批手續時，閑極無聊，隨便找了家公司上班以打發時間。這是一家小型的貿易公司----東升株式會社，名字聽上去就知道是家日本公司，社長姓南，南霸天的南。其實乂爻最後也沒搞清楚這南先生到底是日本人、韓國人還是中國人，隻知道他講得一口流利的日語、韓語和漢語，還有一口高麗棒子式的英語。公司裏的大部分生意是中韓日間的進出口貿易。

進公司的第一天，乂爻就認識了公司裏的所有人----薑Sir、董Sir和Miss許。這薑Sir的角色有點類似漢奸，就是南先生的應聲蟲，很多指示通過他的嘴傳達給下麵的人；董Sir的角色是個業務員，別看人長得高頭大馬的，卻是屬大氣兒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捧著這個飯碗，生怕砸了；Miss許兼打字、秘書、勤雜、財務等多職。小公司就是小公司，這與乂爻以前服務的公司有天壤之別，沒有明顯的權利和職能和界限、沒有輕鬆和諧的工作氣氛。

頭天上班還算正常，熟悉了一下業務，把自己大學時的專業翻出來曬曬蟲，這麽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對乂爻這久經沙場的老手真的是小菜一碟。第二天一早，大家按時上班，快到中午的時候南先生到了，望著昨天沒有洗的杯杯碗碗皺了下眉頭，等他坐定後又見無人沏茶倒水就詢問薑Sir，這薑Sir叫住乂爻說：以後這辦公室洗洗涮涮、沏茶倒水的活就全是你的了。乂爻苦笑問為什麽，答曰：你是新來的。再側頭看看Miss許，儼然已經是位大姐大了，再不似前一天低眉搭眼受氣小媳婦的樣子了。OK，No problem。乂爻隻是沒想到這點小事已然成了輩份的象征。

十一點半乂爻去用工作餐，不到十二點就回到了辦公室。南先生抬頭看見乂爻說：請你給伊滕忠商社的秋井先生打個電話。乂爻看看表，說：不好意思，南先生，現在還沒到上班時間（本意是指對方也沒到上班時間）。南先生很客氣，繼續說：吃完飯，回到辦公室就表示你已經上班了。乂爻不再爭辯，點頭說：明白了。也就是從這一刻起，乂爻心中有了一個決定，就是拿出多年來在辦公室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經驗，向日本鬼子宣戰！

自此，乂爻每天吃完午飯就到亮馬寫字樓的大堂，拿一份當天的報紙，坐在沙發上閱讀，直到午休時間結束，隻提早兩分鍾回到辦公室。午休如此，下班也是這樣。第一天到了下午五點半，乂爻就收拾好辦公桌準備走人，哪知辦公室的其他人沒有動靜，小聲問Miss許為何不下班，Miss許努努嘴說問董Sir吧，董Sir說是規矩，薑Sir是元老，還是問薑Sir吧。薑Sir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說：是五點半下班，但是如果老板沒走，我們就都不能走。乂爻納悶兒，記得日本鬼子隻付自己八小時的薪金。不過既然是初來乍到，乂爻也明白要夾著尾巴做人，少講話、多做事的道理，就想看一看到底是怎麽回事。結果，六點鍾，南先生才慢悠悠地戴上圍巾，穿好大衣，拎上皮包，說：今天可以下班了。所有人這才開始行動。

靜觀了幾天，不到六點，絕不下班，這很讓乂爻惱火，簡直就是欺人太甚，況且這半小時啥事兒也沒有，就是幹坐著，好象要以此來確定南先生說一不二的老板地位。到了第二周，乂爻請朋友在五點二十打電話到辦公室，然後用足以讓公司的每個人都能聽清楚的音量說：你都到樓下了？太好了，我還有十分鍾就下班了，收拾一下就出來。乂爻一邊忙著手頭的工作，一邊收拾東西，不一會兒，隻見南先生起身，穿戴整齊，說：今天就到這裏吧！此時正是五點半。從此以後，這樣的事情會時常在公司裏發生，乂爻也可按時下班了。

這個東升商社雖說也與中國五礦、有色金屬等大企業做生意，但出手很是小器。就拿外出公幹來講，乂爻以前服務的國有集團公司有專車，就乂爻所知其他規模小些的公司外出時也可以坐出租汽車，而這日資的東升商社外出隻能坐公共汽車（要知道那時北京的公共交通不似如今這麽發達，尤其是亮馬、燕莎、長城飯店門前的公交車，屬於三環以外的郊區車），如果公交車倒換次數太多，為了省時，南先生出資購得奇安特自行車一輛，以方便公事出行。那時，乂爻覺得這事兒有點幽默大發了，亮馬飯店、寫字樓下麵的停車場麵滿了大大小小的高級或不高級轎車，隻有這輛公用自行車是最具諷刺意味的。

一天，南先生讓乂爻去國貿中心、京城大廈和京廣中心送請柬。乂爻從小很少坐公車，根本不知道門前這幾路車通向何方。請教周圍同事才知道去國貿中心要倒車，而且下車後還要走很遠；京城大廈根本就沒有公車通過。可憐的乂爻雖說會騎自行車，但北京冬天寒風刺骨，以乂爻的身板兒騎車寸步難行；而公交車不但等候時間長，就是有車也還很難擠上去。最後乂爻隻好請朋友幫忙，開車送乂爻到各個地點，沒用一小時就解決了戰鬥，然後乂爻請朋友到京城大廈喝下午茶，在北風凜凜的冬天，享受了一個下午的溫暖與清閑，最後趕在商社下班前回到了辦公室。南先生不但沒有同情心，仿佛還覺得乂爻回來得太晚，要知道如果真讓乂爻自己擠公車加步行，恐怕得後半夜才能回來。

一次Miss許對乂爻說：南先生好象很怕你的樣子。為什麽，這是人家的公司，沒理由老板要怕一個打工的小女孩吧。後來事實證明，隻要乂爻在辦公室，南先生就出門辦事；乂爻若外出辦事回來，南先生還在，他立馬找個理由就消失。在東升商社短短個把月的時間，幾乎天天都在發生乂爻與日本鬼子鬥智鬥勇的故事，後來因為自己的公司已經注冊下來，與日本人也無心戀戰，關鍵是無論是論智論勇，日本人都不是智勇雙全乂爻的對手。沒多久，乂爻就提出了辭職，不過乂爻告訴南先生給他請人的時間，自己會幹完當月餘下的三周。結果辭職的第二天一早，乂爻正要出門上班，就接到薑Sir的電話，急匆匆地告訴乂爻本月不用再上班了，薪水照付。哈哈，那天乂爻才真正體會到毛澤東所說的帝國主義都是紙老虎的本質。

沒過多久，乂爻接到了Miss許的電話，原來自乂爻離職後，她與董Sir也相繼離開了商社。Miss許說：乂爻真的很感謝你，你來之前，我們覺得生活和工作本該如此，你來了以後，我們才明白原來人可以不必這樣苟活，可以過另一種生活，可以活得很有尊嚴。其實要說感謝，那就要感謝毛澤東，是他讓中國人民站起來了！

每到國慶節，每次想起毛澤東的這句話，都會下意識地昂頭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