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落-6

第二天一大早，我剛吃完早飯，他就又來找我了。我很吃驚，我們認識十來天以來，他每次都是傍晚的時候才來找我，吃完晚飯後一起散散步，我們就各自忙自己的去了。今天是怎麽回事？

他一進來就把手中的一個紙盒遞給我，“這個送給你。是個隨身聽，以後你學英語聽音樂會方便得多。” 我打開來一看，原來是一個帶收錄功能的愛華隨身聽，看起來象個新的。上麵有著各種各樣的按鈕，比我自己的那個單放機要複雜的多。

“這怎麽行？這種隨身聽一定很貴了。你留著自己用吧。” 我趕緊推辭。盡管現在已經和他有些熟悉了，我還是不想歉人太多的人情。“我們宿舍有個哥們在倒賣這個，是水貨，很便宜的。我自己還有一個。不用擔心。”他笑著說。

“那麽就算我買的吧。不過我現在可能沒有足夠的錢給你。到底多少錢？”  我想，一定是他昨天看見我的那個舊單放機效果很差，所以特地去買了一個。他的細心和熱情，讓我有些感動，但我想無論如何得把錢還給他。

“以後再說吧。反正這個東西在我那放著也是放著。我今天還要到校外的實驗室去，得趕緊走，否則就趕不上去那邊的校車了。”他說完衝我擺擺手就跑掉了。記得上次聽他說起過他的實驗室在郊區，坐校車要一個小時才到。因為這學期還在上課，所以不常去。等暑假開始就得每天都去了。

我試了一下那個愛華隨身聽，效果果然很不錯，尤其是立體聲的效果。我把那盤《傷痕》翻來複去地聽了好幾遍之後，竟然對這個隨身聽有些愛不釋手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花多少錢買的，但願還在我的承受能力之類。說實在話，我已經下定決心上研究生以後不再花父母的錢，現在每個月學校和導師給的補貼加起來也就三四百塊，剛夠解決溫飽問題，哪裏還有多餘的錢買額外的消費？

後來我又問過他好幾次那個隨身聽的價格，他每次總是打個哈哈了事，很便宜的水貨啦，不用擔心啦等等。一次我去學校裏的商場裏瞎逛，發現一模一樣的隨身聽竟然要600塊，大大超過了我的承受能力。我猶豫著是不是應該把東西還給他，好歹我自己那個舊的單放機湊合著還能用。

。。。

一次在宿舍吃過晚飯後，我們並肩坐在床沿上聊天。他不知怎的突然附過身來要吻我。我被他突如其來的“異常” 舉動嚇了一跳，情急之下趕緊舉起一雙胳膊拚命地護住自己的臉和嘴巴。而他也不知哪裏來的一股蠻勁，用力的捉住我的雙手，想把它們拉開。也許是我們太過用力，我一不小心仰麵倒在了床上，而他則正好倒在了我身上。很快的，他的唇碰了我的唇一下，怪怪的感覺。在他還沒來得及繼續之前，我開始動用自己的雙腿，使勁亂踢，並大嚷，“你要幹什麽？快放開我!”

他也許是被我的大踢大喊弄得一下子沒了情緒，趕緊放開了我，很尷尬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這麽反感。。。這屋子裏太悶了，我們還是象往常一樣出去走走，好嗎？” 我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沉默著在校園裏麵走了好久，誰也沒有勇氣去打破僵局。很快天都已經全黑了。

終於他停住了腳步，指了指路邊的一把長椅，說，“你大概也走累了吧？不如我們在這椅子上坐著休息一會？”

我已經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過分了，正想著該怎樣開口跟他道個歉，可惜沒有台階可下。聽他這一說，我趕緊應道，“好啊。我也正有這個意思。”

我們在椅子上坐下後，他說，“把你手裏的鑰匙給我。”

“為什麽？”

“因為我有褲兜，你就不用拿在手裏。” 他說著從我手裏接過一大串鑰匙，塞進了自己的褲兜裏，很神秘的樣子。

“再把你的手給我。” 他說。

“又是為什麽？”

“因為我想拿著你的手。” 他伸手拉過我的一隻手，並用另一隻胳膊摟著我的雙肩，低聲說，“雨，剛才真的是我不好，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應該配合你，而不是武力相向。不過你的舉動也太突然了點，我還以為自己遇上歹徒了，條件反射似的想正當防衛一把。下次記得先打個招呼啊。”我打著哈哈，道歉時仍不忘為自己開脫一下。

我被他握著手摟著肩，感受著他的體溫和氣息。雖然沒有象傳說中的電流傳遍全身的感覺，可我知道，那一刻的我，是幸福的，滿足的。

幸福中的女孩子很容易犯傻，這好像是放之天下而皆準的真理。

我問他，“呃，你以前談過女朋友沒有？”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不該問他這麽沒水準的問題，而且我並不在乎他以前是否真的有過女朋友。

他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突然問這個問題，頓了頓，隨即便搖頭，“沒有。”

“怎麽會呢？你不是在深圳工作過三年嗎？” 我表示不相信，好像工作了有個女朋友是天經地義的，更何況是在深圳那個燈紅酒綠的地方。

他說，“那個時候我剛開始參加工作，業務上不熟悉，也沒有錢，哪來的時間和精力交女朋友？”他的聲音很小，好像在為自己感到不好意思。

這回我信了，還有些替他惋惜，這麽大個男孩子，還沒有談過戀愛，真是有些難為他了。我知道他當時已經滿了26歲。

也許是為了安慰他不要因為這麽大了還沒有女朋友而自卑，我趕緊說， “沒關係的，我都這麽大了，以前也沒有交過男朋友。不過，本科時我有幾個很要好的男同學，集中有一個哥們對我尤其好。”

“印象最深的是那年冬天我坐學校的公共汽車去市裏的考研中心考試，他站在已經啟動的汽車旁邊，從車窗外遞進來一大包我愛吃的零食，並囑咐我要好好考試，需要幫助時可以找他那位也去考研的哥們，說他已經跟那個哥們打過招呼了，讓他好好照顧我。汽車徐徐開動的時候，我看到了他眼角的淚水。我不明白平時那麽陽光快樂的他為什麽會傷心。也許是遇到了什麽麻煩，可惜後來我一直沒有機會向他問起這件事。”

他說，“我看你還是不要問了的好。很明顯，你這個所謂的哥們對你居心不良，他是在擔心你考上研究生以後他就再也沒有機會追求你了。”

“你說什麽？我和他之間隻是純粹的同學關係，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趕緊申辯。

他笑，“好了，我跟你開玩笑的。隻是我真的擔心，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中逮住你，別到時候一轉眼你又跑掉了。”

“隻要你好好的不做壞事，我怎麽會跑掉？要跑也一定是你做了壞事，自己先跑掉了。不過，你還從來沒說過是怎麽看上我的，我裏裏外外都這麽普通？”

“你嘛，是有些普通。但是，。。。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他問。

“當然要聽真話！” 我很沮喪。盡管知道自己很普通是個事實，可是被他當麵說出來，還是讓我有些難受。

“你別著急嘛。在我眼裏，普通的就是最好的，我可不想要一個異類女朋友。你知道嗎？你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你眉宇之間流露出來的善良，大方，和溫婉，標準的賢妻良母的不二人選。還有，你有著江南女孩的白淨和不高不矮的身材，配我這樣的正合適！”

還好，算他識趣，沒有正麵評價我的長相普通，“嗯，這還差不多。。。不過事先聲明一下，做賢妻良母我可不在行，也不是我的人生目標。”

我這是大實話。也許是我的麵像有些“deceiving” ，所以會讓人有這樣的感覺。記得剛到研究生班的時候，班上一個女孩跟我說，那個誰誰看上了我，他這麽多年來一直想找個象我這樣的賢妻良母型的女朋友。我趕緊推脫，那一定是他看錯了，我絕對不是他要找的那種類型。後來那個男同學真的回家鄉找了一個很賢惠的妻子，班級聚會大餐上帶來給大家看。我覺得好尷尬。（嗬嗬，我又開小差了。）

我聽見他在說，“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做純粹的家庭主婦的。你可以在追求事業的同時，順便相夫教子嘛。將來我們的孩子問我，爸爸，你是怎麽找到這麽好的媽媽的？我就跟他說，爸爸是用科學工具在芸芸眾生中把媽媽檢索出來的。”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們是在那節“科技文獻檢索” 的課上認識的。“啊，你的臉皮真厚。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可真會聯想，連孩子都搬出來了。”我取笑他。

他隻管在那一個勁地傻笑。

我又說，“啊，是誰剛才說我的身高配他正合適來著？明明是某人配我稍微矮了一點嘛。”說著就拉他起來比身高。

我們麵對麵地站著，想看看彼此相對而言到底有多高。我盡量讓自己站得筆直一些，卻裝著不經意的把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想把他盡量往下壓一點。我把另一隻手放在自己頭頂，手掌向前慢慢平滑過去（不對，應該是向上斜滑過去）。

誰知被他一下子捉住我正在試圖上滑的手，讓它平滑到他的下巴底下，“你看，這不正合適嗎？我剛好比你高出一頭！”

接著，我們兩個都在為我剛才的小詭計被戳穿而大笑不止，先前的不愉快一掃而光。隨後，我們象其它認識很久的戀人一樣，相擁著往宿舍樓走去。。。

那天晚上的我，第一次由衷地感覺到了他所帶給我的開心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