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落-5

那次被他在實驗室找到以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躲是躲不了他的。除非再也不去實驗室，再也不回宿舍，可那是不可能的。我想，隻要我堅持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等他厭煩了，就會自動撤退。

星期天晚上五點多，我獨自一人在宿舍吃晚飯，一邊欣賞著收音機裏的音樂。這時隻聽管理室的大媽在樓道裏大聲吆喝，“103的，電話！” 103是我們宿舍的門牌號。我想這電話一定是小茵的，因為平時很少有人打電話到管理室找我。

“喂，我是103的。請問您找小茵嗎？” 我一路小跑到管理室，拿起電話問道。

“哈哈。。。我不找小茵，就找你呢! 聽不出來我是誰嗎？” 他熟悉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來。

“哦，我知道你是誰了。找我有事嗎？” 我不安地問。盡管已經在擔心他晚上會來找我，可沒想到他會這麽早就打電話來。

“你還沒吃晚飯吧？我現在就過去你宿舍找你，我們一塊去吃晚飯好不好？”

我一聽急了，趕緊說，“不用了。。。我已經吃開了。。。我一般沒什麽事，晚飯都吃得很早。”

“那就這樣吧。我現在自己去吃飯，半個小時後去你那找你。好了，一會見！” 他不加思索地說。

“我。。。” 我正想找個理由阻止他，發現電話那頭已經掛了。看來現在他學聰明了，知道先打個電話把我堵在宿舍裏，免得一會又撲空。

我已經顧不上吃飯了，趕緊跑去欣欣宿舍看她從她姐家回來了沒有。我做事一向很有主張，沒想到這次這點小事也要找人求救。

欣欣正在試穿她新買的褲子。我跟看到了救星似的，“謝天謝地，你終於回來了！”

“怎麽，想我了？你來得正好，我姐昨天陪我上街買了一條褲子，你幫我看看怎麽樣？” 宿舍裏麵沒有穿衣鏡，欣欣正拿著平時梳頭用的小鏡子，轉來轉去照著自己的屁股。

我心不在焉，“很好，正合適，而且比你媽做的好看！。。。呃，欣欣，我跟你說點正經事。一會那個誰要來我宿舍找我，怎麽辦啊？”

“那個誰是誰呀？。。。哦，就是你上次膀的那個大款吧？我不在的這兩天，你們進展很快嘛！” 欣欣饒有興趣地瞪大眼睛看著我，一副等著聽故事的小孩子的天真模樣。

“哪裏有什麽進展？我就是不想和他有什麽進展才來找你的。你倒是幫我想想辦法啊？” 我叫屈。

“要我說吧，你都已經答應人家來找你了，還有什麽好躲避的？俗語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說不定啊，你們兩個還真有點緣分呢！”

“可是我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要是做普通朋友也就算了，就怕他的意圖不是這樣。我又不好直接拒絕他，因為人家並沒有明說讓我做他女朋友。”

欣欣說，“雨子，我知道你那一點心思，你是不是一直幻想著有一天能遇到一個讓你一見鍾情的白馬王子？算了吧。你我都老大不小的了，還是現實一點好。一見鍾情隻在電影裏有，現實生活中感情是需要一點一點培養的。”

欣欣見我無動於衷，又接著說，“是啊，這些道理你也懂的。要不這樣，一會等他來了之後，我假裝去你宿舍找你，幫你觀摩一下？”

我得寸進尺，“我看這樣更好。你現在就跟我去我宿舍，一會他來了，見我有事，說不定就識趣的回去了。”

“那不行吧。別忘了，給他機會，也是給你自己機會。好了，你現在回宿舍準備一下。我呢，半個小時後，一定去當燈泡！” 欣欣在嘻笑中把我推出了她的宿舍。

回到宿舍，我三下五除二將先前沒吃完的晚飯打掃完。又去水房漱了漱口，洗了把臉。等我剛把那些掛在宿舍角落晾曬的衣物藏起來，還沒來得及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敲門聲應時而起。

打開門來，果然是他。我顯得不無驚訝，“咦，你怎麽這麽快就吃完飯了？” 他笑道，“嫌我太快了？我來的路上在七食堂裏吃了點飯，不用洗碗的，所以就快了點。還有，剛才我見你們宿舍樓門口有人在賣蘋果，很不錯的紅富士，就給你買了幾個。” 他說著將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

我招呼他坐下，又將門閉上，不好意思地說，“怎麽好又讓你破費？上次你買的香蕉還在那沒吃呢。” 我指了指旁邊的書架。

他說，“你怎麽不吃呢？我上次特地挑的比較熟的香蕉，不能久放的。” 說著從書架上拿了香蕉，剝開一根遞給我，“飯後吃點水果對身體有好處。我陪你吃總可以了吧？”

我們剛把香蕉吃完，欣欣就假裝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一看有人，又趕緊說，“啊，你有客人？那我呆會再過來吧？” 嘴裏這樣說著，雙腿卻沒有挪動。看得我忍不住的想笑，虧她裝得出來。

在欣欣的眼神暗示下，我趕緊留住了她，“別著急呀，吃點水果再走！” 欣欣果然毫不客氣，“好啊，不吃白不吃！” 說話間就已經在他的對麵坐下了。

“我叫欣欣，機械係的，也在這棟樓裏住。你呢，叫什麽名字？哪係的？” 欣欣不慌不忙的自我介紹了一下，單刀入題，直接開始了她的“審問” 。沒想到她在這方麵還真有一套。

他先是意味深長地笑著看了我一眼，隨即開始不慌不忙地回答欣欣，“雨琴沒跟你提起過嗎？我叫。。。，是。。。研六的。” 我想他一定是看出來了我跟欣欣兩個在演雙簧，要不然不會這樣說，也不會那樣看我。

我不敢再看他，隻管低頭給欣欣削蘋果。也就是在他和欣欣“問答式” 的聊天中，我知道了他是西北人，71年生的，屬豬，本科畢業後曾經在深圳工作過三年，是學校那種“保留資格”的研究生（就是本科畢業時被推薦讀本校的研究生，不過保留學籍，可以先出去工作幾年再回來讀）。

還是欣欣厲害，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問出了那麽多的信息。欣欣問完了她的問題，馬上就撤了。

欣欣走後，他半開玩笑半當真地跟我說，“哇，你這個朋友的嘴巴好厲害！哈哈，就跟查戶口似的。不過我樂意被查，有人願意調查我，總比不受歡迎強！” 聽起來象是在責怪我跟自己的朋友合夥調查他。我覺得好尷尬。

後來他提議我們出去到校園裏走走。我推說自己晚上跟欣欣還有事要做，不能去了。還好他象上次一樣沒有強求。

他前腳剛走，欣欣後腳就來到了我的宿舍。“哎，雨子，我覺得這小夥很好啊。人長得帥，也挺健談的。你怎麽就對人家沒感覺呢？”

“還說呢！你怎麽能初次見麵就問人家那麽多的私人問題？搞得跟你是我媽似的。”

“我主要是想看看他能否很自如地回答那些有關他自己的問題。結果他回答的很流利，這說明他對你是有誠意的。我看好你們！”

“這都哪跟哪啊。不過，你真的覺得他很帥？” 我問，好像隻要他是帥哥就可以考慮考慮似的。

“你既然這麽問，也一定覺得他是帥的羅。我覺得他有點象一個人，你猜是誰？《圍城》裏邊的方鴻漸！是不是有點那個意思？” 欣欣興奮的象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不過他應該沒有方鴻漸那麽油滑吧？” 我不喜歡那個方鴻漸，潛意識裏希望他不要象方鴻漸那樣既輕浮又軟弱。

“你看你看，還說對人家沒意思，這就已經為人辯護上了。好了，我可以撤了。等著看你的好戲！”

。。。

後來他每天都來找我一塊去食堂吃晚飯。漸漸地，我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和他在一起，習慣了被人關心照顧的感覺。

又是一個周末到了。周六的上午，他拉我上街，說是要給我買身衣服好好打扮一下。我拒絕了他精心為我挑選的那些職業套裝，開玩笑說它們都顯得“俗不可耐” 。最終我看中了一件當時自己很滿意的吊著個大帽子外黑裏紅的運動式上衣，還堅持自己付了錢。現在想來，當時的我才是真正的“俗不可耐” ，還有幾分不盡情理。

買完衣服後，我們經過一家音像專賣店。他說進去看看。一進去他就問售貨員有沒有林憶蓮的《傷痕》那盤專輯。

昨天我無意中跟他提起自己很喜歡林憶蓮的《傷痕》那首歌，首先是因為歌曲本身好聽，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九五年的暑假，我因為要考研，留在學校複習，沒有回家。遠在成都家裏的室友羊兒在長途電話中給我放著這首林憶蓮新推出的《傷痕》。長途電話中聲音也很小，我並沒有聽懂歌詞。可我覺得那是我一輩子聽過的最好聽的一首歌了，因為它把羊兒的關心，通過長長的電話線，帶到了我的身邊，為我枯燥的考研生活注入了一絲清甜。。。

我跟他說，後來我自己也去買了《傷痕》那盤磁帶，可惜畢業整理東西時給弄丟了。沒想到我不經意間提到的事情，他卻記住了。

回到宿舍裏，我趕緊把磁帶塞進平時學英語用的那個古老的單放機，想聽聽效果如何。我把一個耳塞子遞給他，讓他也聽聽。他認真聽了一會，便將耳塞還給了我，“嗯，是不錯。不過，一個耳塞聲音太小，我以前也沒有聽過這首歌，所以聽不大懂。你還是自己聽吧。用兩個耳塞也許效果會好些。”

我說應該不是耳塞的問題，這個單放機很舊了，效果一直不怎麽樣。不過，我還是帶上耳塞，閉上眼睛，饒有興致地聽起了這首久違的歌。。。

不知道為什麽，我喜歡在心情好的時候聽那些略帶傷感的歌曲，可謂“未雨綢繆” 。多年後我曾想，也許當初他送這盤磁帶給我，注定就是要讓我受傷的吧？

(請點擊聽歌。網上偷來的連接，有些慢。但願沒有什麽版權問題。謝謝小既教貼歌)

附歌詞:

《傷痕》 林憶蓮

夜已深
還有什麽人
讓你這樣醒著數傷痕
為何臨睡前會想要留一盞燈
你若不肯說
我就不問
隻是你現在不得不承認
愛情有時候是一種沈淪
讓人失望的雖然是戀情本身
但是不要隻是因為你是女人
若愛得深
會不能平衡
為情困
折磨了靈魂
該愛就愛
該恨的就恨
要為自己保留幾分
女人獨有的天真
和溫柔的天分
要留給真愛你的人
不管未來多苦多難
有他陪你完成
雖然愛是種責任
給要給得完整
有時愛 美在無法永恒
愛有多銷魂
就有多傷人
你若勇敢愛了
就要勇敢分
夜已深
還有什麽人
讓你這樣醒著數傷痕
為何臨睡前會想要留一盞燈
你若不肯說
我就不問
(music)
(repe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