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係列·製度金融篇(補章)》
製度機器的改造者:川普、聯儲與金融主權的新賭局
一、製度的改造不是修補政策,而是重寫邏輯
這是問題的核心所在:
川普要“改造”的,不隻是政策優先級,而是整台金融—製度機器的運行邏輯本身。
這背後並非情緒化的民粹主義衝動,而是一種“CEO視角的製度革命”:
其目標並非取消美聯儲、拋棄全球規則,
而是要將這一百年製度機器改造為更直接、更主權導向、更具節奏控製力的國家金融架構,
實現一種投機節奏型的主權資本主義製度重構。
川普之所以要調試這台機器,是因為他看到了:
美國製度並非在為國家謀利,而是在為全球穩定背書;
而這份“穩定”,正是美國國家利益持續透支的製度代價。
二、製度機器的病灶:聯儲為什麽成為問題本身
川普與其財政戰略團隊(包括斯科特·貝森特、Peter Navarro 等)長期對美聯儲的運行機製持強烈批評態度,其核心不滿主要集中在以下四點:
第一,製度滯後,缺乏預判力
聯儲以“事後數據”為操作依據,總在通脹爆發或經濟崩潰之後才出手,導致市場劇烈動蕩,節奏錯位。
第二,技術官僚化,脫離民意係統
美聯儲越來越像一個封閉算法組織,政策語言高度專業化,脫離普通民眾與總統政府的政治節奏。
第三,不合作,反財政傾向明顯
川普任內,鮑威爾聯儲多次加息,與財政政策構成對衝,被視為製度內部的“非對稱內耗”。
第四,服務全球,犧牲本國
作為“世界的聯儲”,其貨幣政策往往優先保障歐洲、日本與全球資本市場的穩定,而非本國製造業、勞動力與出口結構。
從川普的視角,美聯儲不是在守護美國金融,而是在守護“全球共識秩序”;
而普通美國人,正是這套製度結構下的隱形犧牲者。
三、製度改造不是口號,而是係統替換:川普拿什麽replace?
川普的“製度改造”並非空洞口號,而是一場真正的係統重編。
他並不主張摧毀聯儲,而是要“變編製為附庸”、“化島嶼為機關”:
第一,人事係統的可控化
財政部長貝森特已公開表態,他正為總統準備聯儲主席與理事名單。這意味著聯儲高層不再以“技術中立”或“市場信譽”為標準,而以“是否協同財政戰略”為提名依據。
第二,貨幣政策的財政化
聯儲不再獨立判斷通脹周期,而需配合短期債發行與赤字融資節奏,引導利率向財政有利方向調整,構建“融資—政策—資本市場”三位一體的操作機製。
第三,QE工具的戰略化轉型
未來的量化寬鬆將不僅用於金融維穩,更被作為國家戰略的資金調度平台,直接支撐AI、芯片、能源與軍工等重點板塊。
第四,政策口徑的再中心化
聯儲將不再是獨立發聲機構,而由財政部主導溝通口徑,回歸統一政治節奏,構建“市場預期的財政敘事化”。
換句話說,聯儲將從中央銀行轉化為“國家資本調度中心”與“財政融資前哨”,這才是川普所謂“偉大重建”的製度基礎。
四、鐵打的聯儲,是“美國的”,還是“世界的”?
要理解川普的製度焦慮,必須回到聯儲本身的百年演化。
1913年,美聯儲設立的初衷是防止銀行恐慌,建立“最後貸款人”機製。
二戰期間,聯儲壓低利率,全力支持戰爭融資;
1970年代,沃爾克強化獨立性,以技術理性抗通脹;
2008年金融危機後,聯儲大舉擴表,進入“全麵幹預型央行”階段。
至此,美聯儲從“美國的聯儲”演變為“世界的聯儲”:
每一次加息,都會引發新興市場貨幣貶值、資本回流;
每一次放水,又會推高全球資產泡沫、加劇美元債風險;
美元互換機製更使聯儲成為全球市場的“終極注資錨”。
這套製度維護了全球金融穩定,卻在川普看來,是犧牲美國主權、削弱財政調度力、將市場節奏讓渡於全球資本的製度陷阱。
五、製度雙刃:川普看到的正與反
聯儲百年來確有其正麵功能:
1. 穩定金融市場:應對蕭條、危機、戰爭等突發事件;
2. 抑製通脹:通過利率政策維持物價與信用秩序;
3. 管理市場預期:以製度語言影響全球金融神經;
4. 鞏固美元霸權:為全球儲備貨幣製度提供基礎。
但負麵影響也已結構化顯現:
1. 對財政節奏反應遲鈍:無法協同國家融資與支出節奏;
2. 推升資產泡沫:過度寬鬆推高股市與地產;
3. 脫離社會反饋:政策效果偏離就業、收入與社會結構目標;
4. 獨立性神話成為責任黑洞:市場敬畏,民主缺席。
川普所謀,不在於聯儲存廢,而在於其歸屬權的製度定位:
聯儲應是國家利益的調度者,而非全球資本的中立協調員。
六、製度節拍的重寫者
川普並非空想家。
他是美國政壇罕見能將財政、市場與民意節奏整合為一體的人物。
在他看來,這台製度機器並未損壞,但節拍錯亂、主權偏移。
他的目標,是將美聯儲從全球市場節奏的追隨者,轉化為美國主權戰略的財政同步器與金融合成器。
這場製度改寫能否成功,取決於:
聯儲是否接受自身職能的“主權歸屬化”;
市場是否接受一個“不再獨立”的聯儲;
全球是否能承受一個“不再承擔義務”的美元霸權。
這不隻是一次政策切換,而是一場金融製度的主權革命。
而2025年年底的聯儲新主席提名,將是這場革命是否登場的第一顆信號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