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正義朋友麵善又友善
因此批準馬匹一週跑兩天
百姓也自然要鬥快過終點
若做大國公民祇須身有錢
—— 林夕詞《皇後大道東》
1990年代初,《皇後大道東》唱出了港人麵對回歸時的迷惘與不安,也諷刺了那個年代對“中國式現代化”的幻象。那時不少人堅信:隻要自己有錢、有知識、有國際視野,不問政治、不碰紅線,就能成為新時代的“掌權中產”,甚至在權力與資本之間遊刃有餘。
這種信念支撐了一個時代的“合作式樂觀”:你不碰它的體製,它就允許你發財。很多人把這種默契,誤以為是保障。
改革開放後的中國,急需資金、技術與國際接軌。港商、台商、海外僑民、外資企業主蜂擁而至。他們不僅能獲得“超國民待遇”,還被地方政府當貴賓供奉。他們熟悉權力邏輯,深諳“潤滑之道”,在灰色地帶左右逢源。他們自信:“我不是被統治者,我是體製的合作者。”
“隻要不惹事,就沒人動我”,成為不少人在華謀生的信條。久而久之,“大國民”心態悄然成型——你覺得自己比別人聰明,比體製靈活,還能在夾縫中獲得自由。
那是一種幻覺:你以為你是特權階層,其實你隻是暫時被容忍。
這個幻覺,在桂敏海的失蹤案中徹底破滅。
桂敏海,瑞典公民,旅歐多年,事業有成,後在香港經營銅鑼灣書店,出版揭露中共高層八卦的書籍。他不是民運人士,也不公開反體製。他有護照,有人脈,有“懂中國”的姿態,自認無礙。
2015年,他在泰國被神秘綁架,隨後在央視“認罪”,徹底暴露中共跨境執法、無視國籍主權的現實。瑞典政府多次交涉無果。護照成廢紙,規則成空話,他從“出版商”變“罪犯”,隻因他觸碰了權力最不願暴露的神經。
桂敏海不是個例。他隻是那個標誌性瞬間:告訴世人你不是例外,也從未被當作自己人。
極權體製的本質是:它不是規則的執行者,而是規則的製定者與解釋者。
你以為的安全,是它給的,不是你應得的。
你以為的權利,是它暫時允許的,不是你合法擁有的。
護照、國籍、合約、法律、外資身份,在“國家安全”四字麵前,隨時可以作廢。桂敏海的護照、黎智英的報紙、阿裏巴巴的市值,哪一個不是今天風光、明天清零?
你是工具,不是主人。工具再貴,也不能決定自己怎麽被使用。
《皇後大道東》裏寫道:“知己一聲拜拜遠去這都市,要靠偉大同誌搞搞新意思。”
諷刺、戲謔、荒誕,是它當年的主色調。但三十年過去,歌詞卻一一成真:
“百姓也自然要鬥快過終點”——今日“內卷”之烈,人人都在絕望競賽;
“硬幣上那尊容變烈士銅像”——言論空間急速收緊,異見者從英雄到“消失”;
“旺角可能要換換名字”——現實中早已有街道、學校改名,“清洗記憶”正在上演。
那些相信“經濟換自由”、“發財保平安”的人,正目睹自己曾經的信仰一一坍塌。今天的中國,不再提供“互利”的幻想,而隻要求“絕對的服從”。
當“有錢就能做大國民”的神話破滅,真正的覺醒才可能開始。
脫鉤,不隻是經濟層麵。更是心靈與認知的擺脫——擺脫對權力的幻想,擺脫對“體製內生存技巧”的迷信。不能再指望體製放你一馬,而要開始想:如何擺脫依附,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夢你也發過光,有你這段情我不會忘。”
——那段曾經的繁華與共謀,是一場曆史誤會。
夢已經醒來,現實太冷。
你若還留戀皇後大道東,便注定繼續被潮水裹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