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百年間的大部分時間裏,格魯吉亞一直作為沙俄前蘇聯的一部分而存在,期間在整個帝國中雖沒有多少存在感,但卻貢獻了一位大帝級的人物:斯大林,這裏由此而成為前蘇聯的“韶山”。盡管在蘇聯解體後對格魯吉亞人來說俄羅斯成了外國,但當地人對斯大林的崇敬絲毫未減。斯大林紀念館幾十年來一直是當地的熱門景點,尤其是中國的旅遊團到了格魯吉亞,斯大林故居是必遊項目。 斯大林於年出生在格魯吉亞的哥裏鎮, 他的紀念館於年落成,主要由其故居和紀念館兩部分組成。斯大林出生並在歲前所居住的小木屋被一座古典建築亭子罩著,凸顯其特殊地位。
紀念館是一棟具有當地建築風格的二層小樓,由於維護經費有限,小樓內外看上去有點陳舊。 入門後隻見紅地毯一直延伸至二層斯大林的雕像前,這座雕像的個頭約是普通人身高的2倍。 整個紀念館分成七八個展廳,展示了從斯大林的童年時代開始,直到他逝世期間的“豐功偉績“。斯大林是鞋匠的兒子和農奴的孫子, 八歲時患了天花,愈後臉上留下了抹不掉的疤痕。 他原姓朱加什維利,在15歲時改名為“斯大林”,在俄文中的意思就是鋼鐵, 他以此明誌,來表明自己堅強不屈、百折不撓的性格。斯大林在16歲時因接觸革命書籍而參加革命活動, 此後因此被逮捕7次、流放6次,還從流放地逃出5次。
紀念館中的一個展廳突出介紹了斯大林的“格魯吉亞性”, 他經常用格魯吉亞語寫詩、寫作,有時還用格魯吉亞語簽名。斯大林和老鄉貝利亞(斯大林時代的重臣)經常用格魯吉亞語交流。斯大林最喜歡的《蘇麗珂》,就是一首格魯吉亞民歌,他經常會很大聲、富有感情的演唱這首歌。這樣的視角似乎在闡明這並非是格魯吉亞人對蘇聯的懷舊意識,而是一種固有的民族主義意識。
展廳中有不少是十月革命領導人的照片,其中當然突出了斯大林和列寧的革命同誌關係,被斯大林槍斃的托洛斯基和布哈林等人當然不在其中。我後來查了資料,在當時的領袖中,列寧,加米涅夫和布哈林是俄羅斯人,季諾維耶夫和斯維爾德洛夫是俄羅斯的猶太人,托洛斯基是烏克蘭的猶太人, 捷爾任斯基是波蘭人(當時波蘭處於沙俄統治下),以上這些都屬於“東斯拉夫人”;而隻有斯大林是格魯吉亞人,屬於高加索民族,在種族上並不屬於東斯拉夫人,這在十月革命的領袖中絕對是個例外。
引人注目的是中國各界為斯大林七十大壽贈送的禮品,包括一幅題有“萬壽無疆”的紅綢緞,一個桃子形狀的紅色沙發靠墊,和一副祝壽紅綢。 還有一幅斯大林和毛澤東會晤的刺繡畫,照片中斯大林的體態要比毛澤東健壯的多,但實際上斯大林的身高是1.62米,而毛澤東的身高至少 1.73, 這一類的宣傳畫在當時很常見。
最後一個展廳陳列著斯大林逝世時的麵具和頭部塑像; 悼念斯大林逝世的照片和紀念油畫,還有一張位於莫斯科紅場的斯大林墓碑的照片。斯大林的遺體在 1961年被移出紅場後,這個墓碑當然也就不見了。
紀念館外停放著一列火車車廂,斯大林在二戰期間就乘坐這個專列參加了德黑蘭會議和雅爾塔會議。專列上有小型會議室、臥房、隨員和警衛員房間, 各種設施齊全,談不上豪華。解說員特地介紹說,照片右邊的沙發,是斯大林在專列上經常坐的。
對斯大林的評價,也是該紀念館無法回避的話題。 整個紀念館對斯大林的豐功偉績毫不吝嗇,但無一處提及斯大林所犯的錯誤。 展廳裏展示了時任英國首相丘吉爾的名言:“斯大林接手的是一個僅有犁杖的俄羅斯,但他死後,留給人民的是一個核大國。” 對於格魯吉亞人來說,他們為有斯大林感到自豪。 這個紀念館的基調是把斯大林塑造成“從格魯吉亞走出去的、20世紀世界史中最重要的人物”。如今的俄羅斯人對各種曆史事件,包括對斯大林的評價不一,甚至有所反複,但有兩處紀念碑卻是始終如一:一是紀念沙俄在1812年戰勝拿破侖的凱旋門;二是紀念蘇聯在1945年戰勝納粹德國的雕像,盡管雕像是朱可夫元帥騎馬縱橫,但作為朱可夫上級的斯大林大元帥的功績當然也無可辯駁。 在任何一個國家裏,對於為國家開疆拓土,或者領導國家打贏了衛國戰爭的領導人,都無法予以抹殺,而斯大林的一生具備了這兩項功績,就此足矣。
紀念館的一個展櫃陳列了斯大林的兩位妻子和三位子女的照片和物品,他們的命運使我唏噓不已: 斯大林的第一任妻子是格魯吉亞姑娘葉卡捷琳娜·斯瓦尼澤,她以做裁縫為生。他們的兒子雅可夫於次年3月來到人間。此後葉卡捷琳娜經常患病,由於斯大林當時沒錢為她看病, 她於1907年死於肺病, 年僅22歲。
娜傑日達 阿利盧耶娃是斯大林的第二任妻子,兩人於1919年結婚,當時斯大林41歲,娜傑日達隻有18歲。她先後為斯大林生下了次子瓦西裏和女兒斯維特蘭娜。1932年的一天,她在一次晚宴後回到自己房間裏突然去世,年僅31歲。原因眾說紛紜,不少人猜測是自殺,斯大林則下令嚴厲封鎖一切相關檔案,對外公開的說法是娜傑日達患有“精神病”。
斯大林在第一位妻子離世後,為了繼續參加革命活動, 將長子雅可夫留給祖父母撫養,此後有整整15年沒怎麽關心過雅可夫,這也導致兩人感情一直很淡漠。雅可夫22歲畢業於莫斯科工程技術學院,成為一名電子工程師;二戰期間,成為蘇聯紅軍第14坦克師某營營長。1941年,雅可夫在斯摩棱斯克戰役中被納粹軍隊俘虜。德軍曾提議由雅可夫交換被蘇軍俘虜的德國陸軍元帥保羅斯。但斯大林對此回複說:“我不能用元帥交換一個士兵。” 1943年4月13日,雅可夫在逃離納粹戰俘營時被德軍看守開槍打死,身中至少15發子彈,年僅31歲。
斯大林次子瓦西裏於1921年出生,斯大林對兄弟兩人的態度截然不同,他對長子雅可夫十分冷淡,但對待瓦西裏十分疼愛。瓦西裏從小享受著高幹子弟的待遇,接受非常良好的教育,出門有專門的警衛保護。瓦西裏在軍事航空學校畢業, 22歲已成為飛行員管理部門的指揮官,曾經指揮過一個師。1948年,27歲的瓦西裏晉升為莫斯科軍區空軍司令員。一年後,由父親斯大林親自簽署命令,授予他中將軍銜,這是瓦西裏人生最為輝煌的頂點。 但由於在1952年的一次飛行檢閱中發生事故,斯大林又親自將他撤職,還當著眾人狠狠罵他:“不學無術”,“傻瓜、笨蛋”。失意的瓦西裏從此一蹶不振,迷戀上酒精與女人,他結過3次婚,留下2個孩子。斯大林去世後不到兩個月,瓦西裏被控“詆毀黨中央、散布反蘇言論、怠慢軍務、瀆職”等罪名,被判刑八年。出獄後的瓦西裏終日酗酒,1962年因“酒精中毒導致動脈硬化引發急性心髒病”去世,時年41歲。
女兒斯維特蘭娜降臨人間時,父親斯大林已經47歲了,由此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斯大林格外用心地為她取了這個富有詩意的名字——斯維特蘭娜,意思是“光影”,源自於一首俄羅斯浪漫主義詩歌。由於斯大林的強勢作風,斯維特蘭娜的初戀與兩次婚姻都以失敗告終。斯大林的晚年與女兒基本不聯係,直到去世前三天,她才被帶到已經中風的父親的軟榻前,但此時的斯大林已經無法說話了。此後斯韋特蘭娜當了一名教師,繼續享受高幹子弟的特殊待遇。 1967年3月6日, 斯維特蘭娜在出訪印度期間突然走進美國駐新德裏大使館,要求政治避難。臨上飛機飛往美國前,斯維特蘭娜還再一次告訴記者:“決不後悔“。此後斯維特蘭娜在美國多次宣布永遠不會再回蘇聯,並公開譴責蘇聯當局。她指責父親斯大林是“道德和精神的惡魔”,蘇聯體係“嚴重腐敗”,“布爾什維克革命是一個後果嚴重的悲劇性錯誤”。1978年,斯維特蘭娜宣誓加入美國國籍。留在蘇聯的子女則公開宣布與她斷絕一切關係。
1985年,這位曾經全世界知名的蘇聯流亡者重返故土。她又公開讚賞蘇聯的製度,並對美國反戈一擊, 自稱是“中情局的寵兒”,從沒獲得過真正的自由。在家鄉格魯吉亞生活兩年後,斯維特蘭娜再次離開蘇聯。但正如她自言:“我從來都是父親這個名字的政治囚徒。”她終身無法擺脫斯大林女兒這一烙印,並由此永遠改變了命運的軌跡。 斯維特蘭娜一生三次婚姻均以失敗告終,晚年孤身一人在美國的養老院去世,享壽85歲。
看到斯大林妻子兒女們的厄運,再比較斯大林一生的輝煌,紀念館的解說員對此解釋道,“斯大林享盡了一切好運,沒有留一些給他的親屬”,我聽了心情有點沉重。
哥裏是格魯吉亞的軍事重鎮, 2008年8月,格魯吉亞出兵攻打俄羅斯占領的南奧塞梯自治州,當時其步、炮、坦克及空軍指揮部均設在這裏。幾天後俄羅斯軍隊擊退格魯吉亞軍隊,反攻進入哥裏,並向首都第比利斯挺進。在此後十餘天的占領期間,俄軍並沒有驚動斯大林紀念館。 衝突結束後的8月28日,俄羅斯宣布承認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獨立;作為回應,格魯吉亞於次日宣布與俄羅斯斷交,此後與美國、北約和歐盟國家關係密切。但無論與俄羅斯的關係如何,斯大林紀念館照常開放,這倒不是因為俄羅斯,而因為斯大林是“格魯吉亞的兒子“。
紀念館外而以斯大林為主題的小商品琳琅滿目, 印有斯大林頭像的手提包、冰箱貼、T恤衫、紅酒、杯墊和象棋比比皆是,我通常在參觀名人的紀念館後會買一個冰箱貼留念。但這次我買了兩個。 一個是年輕的帥哥,另一個是大元帥,如今這兩個都貼在家裏廚房的冰箱上,每天我都可以看見它們,回味這位偉人一生的風風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