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好 久 不 見

 

      最近兩個星期，我參加了兩次葬禮。

      離去的人都是我熟悉的人，是我近十年來每周必見一次的人。近十年來，我看著他們慢慢變老，隨後逐漸被病痛奪去了越來越多的笑容。最後的日子裏，他們不能再來參加每周一次的相聚，變成我們頻繁地前去探望。然後，最後一次的相聚是他躺在那裏，我們站在邊上，彼此沉默著結束了這世間的相聚。

 

      這兩個離去的人，一個享年96歲，一個享年67歲。不同的年齡，離去時有著完全不同的痛苦和期望，身邊人的痛苦裏也因此有著不一樣的不舍情懷。

      這兩個離去的人，一個來自台灣，一個來自中國大陸。他們都是在80年代來到美國，背景不同，為生存而奮鬥的途徑也不盡相同。他們都像千千萬萬個來到美洲大陸的華人一樣，四十多年來，用自己的勤勞給身邊的親人撐起了一片天空。

      在這片不大的天空下，他們有了家，有了事業，有了朋友。

      某年某月某日，他們離開了家，離開了事業，離開了朋友，而且是永遠。

      葬禮的形式都基本相同，唱詩、回憶、祝福、送別。棺木徐徐沉入地下，鮮花和塵土紛紛落在棺木的周圍。他們沉默地閉著眼睛，躺在幹淨的棺木裏，任泥沙快速落下，最後一片草皮蓋上的時候，他們完完全全離開了陽光和空氣，離開了愛情和友誼，離開了傷痛和歡樂，離開了人間所有的欲望和期待。

      他們來過，他們走了。他們出現在我的生命裏，以一種不同於友誼和親情的方式，我們互相交談過、我們互相幫助過、我們互相安慰過，我們在每周一聚的時光裏互相謙讓、彼此寬容對方的不同。

      他們來過，他們走了。我是悲傷和不舍的，我是無助和情緒低落的。我想到那些離我而去再也不見的人和事，生命就這樣在一次次的相遇和分離中，讓我無所適從於分離，也讓我感激淋啼於相遇。

      謝謝你們來過，與我相遇。願你們去的地方依然是鮮花與塵土相伴，就像這紅塵人間。如果可以，也許我們都終會相見。那時，我們一定會揮手說一句：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