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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又是《圈子》

(2025-06-01 09:16:49) 下一個

 

--- 為了那份珍貴的懷念 ---

我的圈子指的是我曾經的社交圈,以及生活裏手挽手,有著共同興趣愛好誌向和堅定人文理想的朋友。

是那樣的一個家庭,彼此忠於情感,忠於努力,忠於自己不變的追求。爭執、吵鬧、對罵甚至幹架的都有,但從來是意趣相近,分而不離,彼此惺惺相惜,互為尊重,走著同樣的文學之路。

很早以前,大約是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期,我就有了自己的文化圈子,進而成為所謂文化沙龍,沒有具體的規製和宗旨。當時,“沙龍“大約有十四人左右。年齡基本在二十五至二十八歲之間,清一色的文科生;基本還都是有一定社會工作經曆的人。分社會派和學院派兩類。

社會派的基本特征是,受家庭或自己愛好的驅動,由小到大地不斷努力著,並在國內文壇上已有建樹,小有名氣。他們,因為各種政治原因和曆史原因沒能上大學,但文化意識的敏感性和獨立奮發及成就反而領先於“正兒八經“的學院派。當時的上海,文人如老孫和樺就是這樣的人。孫之《訪問夢境》是當時新文學樣式的代表,新文學先鋒派自五四以來是我心中非常重要的界碑;哥們樺用兩度交付生命的舉動寫下的長江漂流記之《無人區,十八日》曾經是高中泛讀精文,原始記錄的照片和初版報紙我珍藏至今。至今,我們非常多的人,仍然無法在整體上超過他們。

學院派就比較“正統”。至少早名頭稱謂上被社會那樣地認定。我的認識裏,那個時段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傳統意義上的學院派。出生於六零後的人,才有可能在一九七九年以七八屆中學畢業生的資格參加高考,最早的也隻能畢業於八二年。之前的那一撥在大學之門初開時就考進大學的,很多人的水平相差巨大,差不多是趕上了潮流,被國家即時的需要給拖進大學的。其間,好的有質量的人極少。這種情況真正有所改善是在中學八零屆考入大學後。當時,我們的圈子裏的學院派成員大多數是複旦的,大約占了六位。上戲、上外和上音的也有,外加華師大的。其中,已故的小磊是《城市建築》雜誌總編;躍明,社科院哲學文化藝術研究所教授,所長,博士導;孟晉,上海電視台音樂編導;海鳴(用名藍鳥),原電視二台時裝及時尚編導;小明,喜歡中西比較哲學研考最後成了股市大鱷;以及我十分鍾愛的小妹,樺的夫人貝貝。其父乃是文革前複旦大學哲學係中國當時最傑出的教授,歿於文革不堪忍受之折磨和踐踏。貝貝出自外辦,後任電視台綜藝大觀編導,現如今是中國文學,哲學最頂尖的評論家之一;古文及現代哲學的功底和知識讓人深深折服。感激貝貝,是她最後把我“推”上網的;《入網猶夢二》裏,三位姑奶奶之一。

當時曆史潮流和社會動態的特殊情形,無意無形間掀翻了許多文化青年的意識模範和軌道。大批的西方理論書籍湧入中國,大批年輕人驚愕與內外文化層次和樣式之巨大的反差,開始思考,開始在思考裏無不為是,或者東飄西流,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裏。

偶然的機遇好像是被那樣的曆史情狀設定好了,有著共同興趣和意識方向的年輕人總會憑著內心共同的訴求,慢慢地向一個方向靠攏。寫詩的,會在大學各個詩學社的交往裏認識更多;搞文學創作的,則會四處尋找自己作品的出路和機會;搞攝影和繪畫的,就會拚命打聽舉辦展覽所需要的經費和場地;搞音樂的則開始用最普通的吉他,盤弄內心澎拜的音符和樂章,同時尋找出版公司和音像公司。凡此種種。

我將我定格的圈子最後叫做文學沙龍的原因有幾個。首先,一段時期過後,大家不再是簡單的朋友會朋友,互相問候,或僅僅偶爾地談及一些與文學有關的話題。逐漸地,我們出現了一些按個人所長的下意識的工作分類,熟悉新書市場的,每每會提供最新做好新書介紹,包括書的目錄和中心論題;大家會根據各自能力和手頭資源互濟;開始有意識地設置討論的話題;回到各自的生活和寫作裏運用討論和思辨的成果;又回過來,參與新一輪更為具體更為深切的討論,用來提升。

圈子成為沙龍的特征還有,大家在這種意識努力機製裏,快速有效地完成了自己的、自己之於彼此的進步。周遭朋友的朋友於是也會偶爾過來,參與一些相同意趣的活動。雖然我們沒有時間表,但是一周兩次,即使不是所有人到齊,經常地八九人聚在一起是常有的。當時,圈子裏多為男性,幾乎都是單身漢,因為我們除了讀書,幾乎不考慮個人的事,覺得那是很以後的事。實在無聊了,也會共同吼一句:大丈夫,何患無妻子乎?!算作豪邁和不羈。

圈子逐漸地擴大外圍,但事實是,內圈原班人馬幾乎沒動,不成文的規定,一切沒有被大家默認的有義氣,有文膽,有文識的“俗人”不會被“納入”。另外的內在理由還有,彼此不熟的人會在一起,無法有效地展開討論,彼此的不熟悉會形成自然的幹擾,也或因為客氣,浪費了僅有的時間。

沙龍於是較為固定,而圈子則波泛似地會蕩漾,一波波地蕩出去,又一層層地回進來。出現過中國最早的少年搖滾樂團(我愛北京天安門),話劇編劇,電影演員及導演,還有專業評論家,攝影家,作曲家和一些頂級模特。我一般不會去參加內圈以外人的聚會,所以始終沒能在美國去碰會許多好朋友的好朋友(很多人非常有名或太有名反而不方便了),但卻有幸在上海際會中國當時最頂尖的模特等人。之後來了美國,國內那個圈子不斷擴大,又出了中國最頂尖的作家、藝術家、音樂家、電影導演等。其實九十年代初,美國有一大批國內過來回去後成為大腕的人,隻是,對我來說那時是個敏感期,有朋友幾度約我過去,想了想還是沒去,因為那裏有太多的敏感人。他們中有些知道我,我卻隻是隻聞其名,直到那許多人之後在國內聲名大作,天下盡知。我心裏倒是非常願意在美國找到一種類似的與會方式,重溫故夢。但是,很難了。好在搬離曼哈頓前我就不再介意了,如今也是習慣了單吊獨處,沒什麽計較了。

文人的圈子,圈子裏的文人,離去了,淡遠了,我卻經常記憶著,懷念著,期待一天的重逢;也或是夢,如今大家都不再是單身,各有各的俗事難在一起了,那樣也行,記憶成了界石,迷迷地看不清上麵的文字記載,仍可依傍,在夢的回憶的笑聲裏。

貝貝跟我說,想朋友了,隨時打電話過來。夢的音影,很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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