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靈寺
說點自己的表達吧
第五章 平安夜（上）
2000年12月24日，平安夜。
19:10
帝都商廈門口。
“那我就不耽誤您們了。今兒我在二樓值夜班，姐夫，您有事的話到值班室找我。”任東風衝樸知修、武育仁寒暄一陣，打個招呼進了商廈的鐵柵欄門。
“你這小舅子，挺有意思。”武育仁笑嗬嗬地對樸知修說道。
“別提了，老丈人就疼這個小兒子。”樸知修叼著煙，雙手揣在外套兜裏，望著眼前破舊的商廈，隨口解釋，“好不容易把這小子弄到了商業局，分到這兒當了商廈經理。誰知道這幾年說不行就不行了。就拿這帝都商廈來說吧，90年剛建成那幾年多紅火，沒幾年就不行了，你看現在破落成什麽樣子了！我給你說，光下崗就500多人，嘖嘖……現在工資都發不全，哪有錢消防整改？消防支隊下了好幾回整改通知書了，商業局也捂不住了，實在沒辦法，我那舅子這才托我找找門路……”
“哎呦，武叔，您怎麽在這兒？也來跳舞啊？”一個痞裏痞氣的招呼聲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武育仁扭頭，看到了眼前嬉皮笑臉的馬洪濤，隨即笑罵道：“怎麽，你們小年輕能跳，我們老家夥就不能跳啊？”
“那不能夠啊，”馬洪濤掏出口袋裏的紅塔山，一邊給二人敬煙，一邊繼續道，“武叔您正當年，不知道有多少大姑娘小媳婦都瞅著您瀟灑的舞姿眼熱呢，是不是啊，哥幾個？”說完還衝著跟在身後的幾人示意。
“是啊，是啊！”身後肖戰四人連忙點頭哈腰的表示讚同。
“少他媽的給我扯淡，趕緊滾蛋！”武育仁笑罵道。
“好嘞，這就滾。”馬洪濤笑嗬嗬地衝著不認識的樸知修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揮揮手帶著四人就往商廈裏走。走了沒兩步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停下腳步，回頭衝武育仁大聲問道：“武叔，您明兒在所裏麽？我去找您。”
“你小子又打架了吧？”武育仁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了，“我上午都在，你來吧！”
“那得嘞，明兒見！”馬洪濤揮揮手，哥幾個走進了商廈的大門。
見馬洪濤幾人進了門，武育仁這才扭回頭對著略帶疑惑的樸知修解釋道：“這是馬區長家的小子，整天就知道打架。”語氣有意無意地帶著點隨意。
“咱們舊城區的馬區長？哦，哦！”樸知修恍然。
兩人又扯了會兒閑天，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三個女人，寒暄過後一群人往裏麵走。
走在後麵的女會計小聲地問樸知修：“樸科，你不是說你們三個人嘛，怎麽少了一個？”
“嗐，那個家裏起火了，BP機都快被他媳婦打爆了，沒辦法回家了。”
“那不是少了個舞伴？”
樸知修衝武育仁努努嘴：“別擔心，老武是派出所的，地頭蛇，什麽人都認識。想找個什麽樣的舞伴都簡單的很。”
眾人坐電梯到了四樓，進陽光歌舞廳前，樸知修拉了拉武育仁，賊笑著低聲說道：“怎麽樣，那倆有看中的沒，看中的話等會兒我們一起去開房。”
武育仁“嘿嘿”地樂：“我這笨嘴拙舌的，怕搞不定啊！”
樸知修笑笑沒再多說什麽，他知道武育仁是個粗人，向來不喜歡這種遮遮掩掩勾勾搭搭的調調，隻喜歡開門見山一把一清的勾當。
20:00
帝都商廈四樓陽光歌舞廳舞池
一曲終了。
“好多人啊！”章語莎一邊用手在臉頰旁扇著風，一邊嘀咕。
汪澤一邊用手絹擦著章語莎額頭上的汗的同時目不轉睛地盯著身前女人潮紅的麵容，一邊漫不經心地附和著：“是啊是啊，因為平安夜吧！”
“這麽多人怎麽跳啊？輪到跳快四快三的時候和玩碰碰車都沒什麽區別了吧。不行我們跳一會兒就走吧？”
“啊？說是一會兒有市裏出名的歌手要上台表演呢！”汪澤依舊不甘心地實行著自i己的開房大計，“人多也沒問題啊，我們隻管跳慢的就行。”
“我看就是想跳貼麵吧！”章語莎嗔了汪澤一眼。
“怎麽會！我就是單純地想好好感受一下舞蹈藝術。”汪澤壓抑住心中酥麻的感覺，依舊一臉嚴肅。
“她們倆去哪了？”女會計東張西望，試圖在人頭攥動的舞廳裏找到自己帶來的兩個女伴。
“我們跳我們的，瞎擔心啥，有老武在能出啥事。”樸知修漫不經心地回應，他的雙眼都快噴出火來了，直勾勾地盯著女會計：這娘們今天穿著一件緊身的紅色羊毛衫，把胸前的那兩團柔軟的高峰勾勒的清清楚楚。現在他滿腦子裏都是剛才兩人緊貼在一起跳舞時的情景：柔軟滑膩的小手，豐腴的恰到好處的腰肢，還有該死的在他胸前躍動著蹭來蹭去的雙峰，欲拒還迎的雙唇……
該死的妖精！樸知修覺得有一團火在燒！
“尊敬的各位來賓，平安夜好！下麵到了點歌時間。很抱歉今天我們美麗大方的女主持人兼主唱請假，由我代班。”留著一頭飄逸長發的東子挎著吉他站在舞台上的麥克風前，向舞客們致意。
“來首紅莓花兒開！”幾聲口哨聲後，舞台下傳來囂張的叫聲。
東子順著聲音望去，露出一臉苦笑：“小馬哥，您這不是難為我麽？紅莓花兒開是女聲唱的！”
“你馬子不來，那隻能你來唱了！”還沒等馬洪濤出聲，肖戰已經開始大聲起哄。
一時間舞廳內充滿了哄笑和口哨聲。
東子故作氣憤咬牙狀，一揮手，鼓點響起，樂隊奏起歡快的快四舞曲。
舞池裏，汪澤拉起章語莎的手，樸知修攬住了女會計的腰肢……
20:20
帝都商廈四樓
“操你媽的！”陽光歌舞廳的老板趙紅軍合上手機蓋，狠狠地罵了一句，起身出了辦公室。
“老李，”趙紅軍來到舞廳門口，把守在門口收費的老李叫過來，“一會兒工商所的人過來，你讓他們進去。這幫王八蛋，整天就知道占便宜，真遇到事了張口閉口就是政策啊原則啊。衙門裏就他媽的沒好人！”
“是啊是啊，今兒光招待票和拿臉當票的就好多。”老李諂媚的應和。
“賣了多少張票了？”
“200多張了！”
“靠，我看裏麵怕不是有500人了吧？這他媽的少掙多少錢啊。”趙紅軍想了想拿出手機，按下關機鍵，囑咐老李道，“我走了。一會兒要是有衙門的人找上來你就說我早就走了。”
“老板，那還賣票麽？這都快下餃子了！”老李衝著趙紅軍的背影喊道。
“賣，幹嘛不賣！就靠今天掙錢呢。”趙紅軍頭也不回地答道。
帝都商廈二樓商廈值班室
任東風放下茶杯，衝著地麵啐了口喝進嘴裏的茶葉沫子，朝著值班室的保安隊長羅虎說道：“你說咱倆窮聊個什麽勁，要不你去找倆個保安，咱們敲會兒鍋。”（敲鍋：當地的紙牌遊戲）
羅虎露出為難的神色：“那，那巡邏怎麽辦？”
“嗐，小偷們也要過節啊！下不為例就好了。”
“好嘞，”羅虎動作麻溜地起身，風風火火地往外走，“任經理，我馬上回來啊！”
帝都商廈負一樓丹尼斯量販
汪宗鑫蹙著眉頭看著女秘書梨花帶雨地揉著腳脖子，一隻高跟鞋跌落一旁。
“你，過來一下！”汪宗鑫衝著不遠處的張勝利招招手。
“汪總！”張勝利快步來到汪宗鑫身前，脊背微弓，“啥事？”
汪宗鑫指著地麵上卡住女秘書高跟鞋後跟的窟窿，吩咐道：“把這兩個洞焊上，這可是很大的安全隱患，容易把顧客的鞋跟卡到裏麵。”
“好！”張勝利忙不迭地答應。
等汪宗鑫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女秘書離開，張勝利找到王守義，“王師傅，汪總讓把大廳裏拆樓梯扶手留下的那兩個窟窿焊上，您看，我和小劉都不會電焊……”
“行嘞，我去焊！”
王守義找到小型焊機，拖起向大廳走去。
電焊機缺乏潤滑的輪子響起“吱吱扭扭”的噪音，在地麵上轉動起來。
王守義不知道是，隨著這輪子艱難的轉動，許多人，包括他自己命運的車輪也跟隨著轉動起來，朝著誰也意料不到的方向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