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徐二讓自己盡量平靜下糶。聽著妻子還算平靜的聲音,他猜測可能隻是肌肉受傷,未必真的骨折。妻子從救護車上發來定位,顯示醫院是家新開的AHN醫院,離家不過十幾分鍾。
匹茲堡地區的醫療體係由UPMC和Highmark兩家主要公司主導。盡管按常規醫院和醫保公司應分離運營,但UPMC原本隻作為醫療係統,後來也涉足了醫保業務,與Highmark產生激烈競爭。由此,兩家在患者醫保方麵展開了長達數年的爭鬥,曾一度導致Highmark的病人難以在UPMC醫院獲得服務。為應對挑戰,Highmark合並數家醫院,形成AHN體係,與UPMC抗衡。
多年來,徐二夫婦對保險支付可謂“有保無用”,從未進過醫院。到達急診室時,前台告訴他,妻子還在途中,稍後可以進入診療室。
2024年10月13日,天晴。早晨小雨過後,空氣清新。妻子用完早餐,興致勃勃地準備去一場離家四十分鍾的手工藝集市,還問徐二要不要同行。徐二想今早若是同去,或許能避免意外;轉念一想,下周便是自己生日,若真去了,也許摔斷腿的就是他了。
正在他心思雜亂之際,前台示意可以進去。他循著指示找到診療室,見妻子正躺在床上,一位年輕的值班女醫生在旁。妻子描述,她下車後踩到滿地橡子,左腳不慎扭傷,摔倒在地。附近攤位的美國老太太搬來椅子扶她坐下,一位路人幫忙撥打了911急救電話。她還說道,老太太提到自己多年參加集市,頭一回見到橡子撒了一地——“這大概是福不是禍,老天自有安排。”
今天是周日,急診室人不多,但等了將近一小時也不見動靜。徐二忍不住問值班醫生:“真是骨折了?不見她喊疼。”醫生淡定地回答:“肯定斷了,隻是不清楚斷了幾根,需要拍X光確定。”他再問:“那什麽時候拍X光?”醫生漫不經心地說:“已經安排,不久。”他提高聲音:“‘不久’到底是多久?”對方無表情地回:“半小時左右吧。”
終於去做了X光,又是一段漫長等待。透過玻璃,徐二看到醫生正對著X光片比對。他心中微感不安,醫生似乎經驗不太足。於是上前詢問,對方答:“骨折了,已聯係骨科。”徐二隨即安排朋友將妻子的車從事發地開回家,朋友還帶來了水和小點心。
接近下午一點,三位醫生來到診室,準備對妻子進行臨時麻醉和非手術複位。又是一陣等待後,複位完成,接著再次拍X光。複位後,妻子因麻藥或操作不適,頭暈欲吐。徐二按下床頭求助鍵,久久無人響應,眼見妻子難受,忍不住徑直走到值班室,發現醫生在用午餐。醫生見狀,放下食物匆匆趕來。
接近四點,醫生通知骨科確認,複位位置雖有調整,但未完全正常,需要轉至骨科病房進一步處理。下午四點半,青年醫生Dan前來,解釋道:“左腳踝三踝骨折,包含嚴重的腓骨、脛骨內踝骨折以及輕微的脛骨後踝骨裂。明天將由足踝外科醫生進行手術。”
五點時,一位和藹的五十歲左右女工作人員推來輪椅準備轉移至五樓病房。途中她問:“你們結婚多少年了?”徐二答道:“快滿三十五年了。”她笑問:“你們有什麽維持婚姻的秘訣?”徐二輕輕一笑:“不要愛對方太多。”妻子也笑著補充:“他一直把我當妹妹對待。”徐二接著說:“夫妻之道嘛,在愛情褪去之前將它轉換成親情,誰會和兄弟姐妹說離別呢?”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在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中,彼此更明白親人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