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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外科醫生的成長史《無影人生》8

(2025-06-02 02:50:13) 下一個

8明爭暗鬥

他萬沒想到王芳竟然是柳教授的小姨子,有這麽一張破嘴的小姨子,柳教授可真夠受的。那這樣說來,賀敏敏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他在這家醫院裏工作的事,會不會來找他呢?他的思想此時一陣神遊!唉,看來他還是沒有忘記敏敏啊!潛意識裏竟然是希望她來找他的!

工作一段時間後,他發現李有恩的話是對的,這三個主任果然是麵和心不和。張葉青整天擺著一張笑臉,見誰都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但心裏想什麽誰也琢磨不透。他剛來這裏第一天去人事科報到時,就已經和張葉青打過照麵,因為他是人事科的科長。一聽他是劉教授要來的人,對他一陣問東問西,話題總是圍繞著劉教授怎麽把他挖到手的?言語中透著揶揄。當時,他隻覺得這人挺事兒的,心眼兒不正。

有回,他還很意外地發現張葉青收取患者家屬紅包。那天,在手術室外的走廊裏,他親眼看到患者家屬塞給張葉青一卷錢,他並沒有拒絕,而是氣定神閑地將它揣進了褲兜裏。

他看到這一幕後,本能地裝作沒看見,溜去了洗手間。沒想到張葉青發現了他,也跟著來到洗手間,故意笑容滿麵地和他打招呼。

“小徐啊!來這裏習不習慣啊!”張葉青的口吻帶著十足的領導派頭。

“謝謝張副主任關心,還行,挺好的。”他說道,連尿都忘了撒。

“以後有什麽不懂的地方盡管來找我,我是很喜歡幫助那些出身不好,卻又肯努力的年輕人的。”

“好,一定一定。”

張葉青排完小便,提上褲子走了。

至於秦一鳴與張葉青正好相反,是整天擺著一張似笑非笑又目空一切的臉。他與秦一鳴沒怎麽說過話,僅僅是劉教授互相介紹時,人家才愛搭不理地瞄他一眼,對他哼了一聲。和張葉青相比,秦一鳴完全不把劉教授放在眼裏,甚至可以當麵頂嘴,而事情的起因竟與業務有直接關係。

那是每個星期一的例行會議,劉教授首先提出為了提高心血管外科的業務水平,決定每個周末盡量安排一個六十分鍾的培訓會,征求大家意見。

“我反對!”秦一鳴首先發言:“請問這裏麵誰需要培訓?無非是這幾個新來的醫生嘛!”

秦一鳴說新來的幾個醫生,包括他和另外兩個新來的年輕男醫生,說這話時,還向他們這邊不屑地瞥了一眼。

“新來的需要培訓,至於我和老張就免了吧!我們都一把年紀了,還培訓什麽!劉主任這樣說,是認為我和老張的技術不行了唄!”

“老秦啊!醫學本身就是一門不斷創新和學習的學科,在座的各位誰敢擔保每接一個手術而結果必然是成功的?就是老秦你,也隻是在血管手術上突出,至於心髒手術,每個月不也會做死一兩個患者嗎?如果我們每位醫生都技術過硬的話,患者還至於死嗎?”

秦一鳴被劉教授揭了瘡疤,頓時惱了,一拍桌子,指著劉教授的鼻子問道: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安心在晚輩麵前給我難堪是不是?”

“我說得難道不是事實嗎?”劉教授反問道:“我說老秦,每周培訓並不是我提出來的,而是業務院長的意思。咱們醫院主攻的是什麽?就是心血管技術,如果這方麵越來越落後於別家醫院,那麽最後一定會被淘汰!”

秦一鳴並沒有妥協的意思,聲音更加大了。

“你少拿業務院長來壓我!業務院長也得敬我三分!我告訴你,我就是不參加培訓!你能拿我怎麽著!讓我一大把年紀還去聽你講課,你不嫌丟人,我還閑臊得慌!”

說完,秦一鳴就摔門而去。

會議就這樣被秦一鳴攪得險些進行不下去,但劉教授顯然沒有被秦一鳴影響,轉頭看向張葉青,用征求的口吻問道:

“老張,你怎麽看?”

張葉青一臉的和氣,微笑著說:

“你是主任,怎麽還問我呀!我是怎麽都行啊!再者,培訓是對的,老一輩熟練技術,小一輩鍛煉技術。我認為可行!你就辦吧!我第一個支持!”

會議結束後,他一把拉過李有恩小聲地問:

“那個秦副主任怎麽會如此大膽?他到底什麽來頭!”

“下班後再說,醫院說話不方便。”

下班後,李有恩拉他去了一家頗有民族特色的鮮族飯館,還不忘問他:

“喜歡吃朝鮮菜嗎?”

“還行,挺喜歡的。”

“咱們諾敏河市就鮮族飯館多,可正宗的卻沒幾家,你別看這個店麵小,東西可十分地道。”李有恩邊往裏走,邊向他介紹說。

“你常來?”他問。

“當然。我最喜歡在這家吃飯,因為有吸引我的養眼公主。”

正說著,李有恩的養眼公主來了。

“有恩哥,你來了,還是老包間嗎?”

“是。”李有恩爽快答道,眼神色迷迷的,直往人家胸部瞅。

他雖然也是男人,但最受不了男人的一臉色相。不過,那個養眼公主長得確實甜美可愛,一笑還有兩顆若陷若現的虎牙。菜品不多,隻有幾樣,但足夠下酒,李有恩一臉享受地喝口酒,然後對他說道:

“雲輝,你知道嗎?咱們這工作如果不放鬆,早晚會變成神經病的。整天緊繃著神經,就像機械鍾上的發條,再緊下去咱們就斷了。”

喝酒確實是一件非常輕鬆和愜意的事,他也非常喜歡喝酒!覺得這樣是在品味人生,或者說是在品味自己的人生!

酒喝到中途,李有恩突然饒有興趣地問他:

“你和那惜是怎麽回事啊!我們可都看出來了,那小妮子最近對你可老有意見了。”

一提起這事就鬧心,他煩惱地擺擺手道:

“那破事還是不說了,一說煩得慌。”

李有恩一陣壞笑,調侃他道:

“那惜是咱們護士站裏一隻到處招搖的小野貓,對她有興趣的人大有人在,連張副主任的兒子都對她窮追不舍。要我說,那惜這人是有些輕佻、放蕩、風騷、可眼光也高得很,不是什麽男人她都能看得上眼的。也就是說上床可以,搞對象免談!可她偏偏看上了沒錢又沒房的你,有點意思!”

他可不想讓李有恩拿這事當談資,於是很無趣地說:

“一隻到處招搖的小野貓,還有個到處留情的壞毛病,男人娶了她整天提心吊膽,生怕不知什麽時候就給自己戴頂綠帽子,我對這種女人可沒興趣。”

李有恩點了支煙,對他純屬善意地說道:

“對了,雲輝,你小心點張副主任,他這個人壞著呢!”

“怎麽了?”

“我聽以前的同事講,他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什麽招損用什麽,而且全都是陰招。爬到今天的位置,他都踢走好幾個同事了。你別看他一臉和氣,其實是隻笑麵虎。”

“聽別人講來的未必是真實的吧!”

“那麽就給你講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吧!”李有恩認真地說,將煙頭捏死。“有一回,我跟他做個動脈瘤手術,瘤體有一公分,不是很大。正常情況下,這個手術應該沒什麽問題,很快就可以做完。當時術野有些滲血,我為了止血就將大塊的紗布往胸腔裏填塞。術後,這個病人始終高燒不退,並出現胸部劇痛。拍片後發現胸腔裏有一大塊陰影,懷疑有手術遺留物,就做了開胸探查,結果扯出那麽一大團的紗布。當時,我還傻乎乎的問怎麽會有紗布?結果這孫子突然喊了一句,李有恩,瞧你幹的好事!我一下子懵了,好半天才想起來是怎麽一回事。當時劉主任也在隔壁手術,人手不夠,就讓我臨時過去幫忙,我填塞完紗布後就離開了。而這孫子切除完瘤體忘記了取紗布,護士也不知道是怎麽清點的,竟然也沒發現少了一塊。硬是把這件事結結實實地賴在了我頭上,你說我冤不冤?”

他同情地點點頭,想起自己無意中看到張葉青還收患者家屬紅包。心想,這個主任當得可真滋潤,又會收紅包又會推卸責任。

“是夠冤的!那劉主任呢?”

“劉主任是咱們醫院心血管外科的支柱,沒他咱們心血管外科就完了!他是這三個主任裏麵最淵博的一個,也是最值得我們去尊敬和學習的人。他為人正直、工作嚴謹、技術了得、教學細心,是難得的好醫生和好老師。我早就有打算考劉主任博士的想法,隻是劉主任帶博士生很謹慎,五年才招一次,而且要求也很苛刻,不要外省學生和女學生。如果我有幸能考上劉主任的博士,成為他的學生,一定是件很光榮和幸福的事!”

他想起了會議後的那個問題。

“秦副主任是怎麽一回事?”

“他呀!”李有恩忽然笑了,饒有興味地望了他一眼說:“誰也免不了俗,知道嗎?他處處都想占劉主任上風,可卻總是馬失前蹄。要說他這個人其實也蠻苦的,所以也有讓人心酸的一麵吧!”

“怎麽說?”

李有恩和他碰了杯子,將啤酒一仰而盡,說起秦一鳴的曆史來。

“秦一鳴的父母是很有來頭的,原來在日本的早稻田大學任教,新中國成立後,就帶著年幼的他回到祖國,一心想在教育方麵為祖國服務。結果在他十五歲那年,父母被四人幫迫害致死,成了孤兒,最後幾經輾轉,才將醫學學完。因為成分不好,很多醫院都不願意用他。他還跟著咱們國家心血管外科的前驅者,蘭錫純教授學習過一年,咱們醫院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決定用他的。但他和張副主任一樣,功利心太強!當年為了可以坐上心血管外科主任這把交椅,不惜將自己的女兒當作禮物送給咱們醫院的業務院長做老婆。”

他暗暗吃了一驚,不禁問道:

“業務院長?趙業務院長不是和秦副主任的年齡差不多嗎?”

李有恩告訴他,當年,心血管外科老主任因年紀過大自動請辭。趙業務院長決定,從三位副主任中任命一個為心血管外科主任。那時候,劉教授還帶著學生一頭紮在實驗室裏攻克外科技術難題,心思根本不在選舉上,也早就向趙業務院長表示過,自己沒有做主任的意願,希望院裏在秦一鳴和張葉青兩位之間選出領導能力強的來接任主任一職。

事也湊巧,偏偏趕上趙業務院長的老婆出車禍死了,秦一鳴想也不想,就將自己唯一的女兒介紹給了人家,目的是希望趙業務院長能將心血管外科主任的位子給他坐。

雖然秦一鳴打的如意算盤不錯,但因為張葉青背地裏向朱院長告了一狀,說他前段時間因為技術失誤導致一位患者搶救無效死亡,正跟患者家屬打著官司,給心血管外科造成了很壞的影響。

當兩人正為主任一職爭得麵紅耳赤,雞飛狗跳時,院裏突然任命劉教授為心血管外科主任。這是大家誰也沒有想到的結果,特別是秦一鳴,始終認為劉教授背著所有人在院長麵前做了小動作,在爭主任這件事情上做得不夠光明磊落,所以才一直對劉教授有成見。

“一個主任的位子而已,有必要爭得那麽厲害嗎?”他感歎道。

李有恩笑了。

“我說兄弟,人在世界顛,總不能沒有目的的生活吧!”

他也笑了,與李有恩碰了杯。

“我隻想把業務提高上去,豐富我的手術經驗,提高我的業務水平,其它的我不想。我這個人一向討厭名和利,對這方麵沒興趣。”

聽他這樣說,李有恩突然開心起來,攬過他的肩膀發自肺腑地說道:

“你是不知道呀!我之所以想考劉主任的博士正是看中了副主任的位子。不瞞你說,我想做,而且我自認為有這個能力,就看以後劉主任給不給我這個機會了。”

“沒向劉主任旁敲側擊過嗎?”他表示關心地問。

“婉轉地提過一次,表示目前沒有人可以勝任其職。”李有恩回答:“大致意思是說,要在我們這群新來的年輕醫生裏麵培養出一個,所以我才打算考劉主任的博士,做了他的學生後,自然會比其他人更加有機會。”

這話說得對,老師都是偏袒和愛護自己學生的。

李有恩顯然喝得有點高了,喝到最後話變得更加多了,天馬行空地說了一大堆不著邊際的話,還說他淡泊名利注重業務的樣子是希波克拉底轉世。

他並沒有喝很多酒,明天一早還要跟著劉教授查房。酒足飯飽後,李有恩神秘兮兮地從飯館後門溜了出去,上了一輛車。他看到了那個被李有恩稱作養眼公主的女孩子也上了那輛車,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天,他還沒從睡夢中醒來,就被一名小護士給叫了起來。

“徐醫生,快醒醒!急診室送來一名被電擊昏的患者,值班醫生做了緊急搶救,仍沒有心跳和呼吸。”

“李有恩呢!不是他值班嗎?”他沒好氣地問。

“找不到李醫生,打他呼機也沒回。”

他立即在心裏咒罵起李有恩這個混蛋,竟然敢明目張膽地擅離職守。他胡亂套上衣服,穿上白大褂就衝了出去。就在他衝進電梯的一刹那,迎麵就撞上了一個人,他顧不得道歉,伸手去按電梯按鈕,按鈕卻忽然被一隻大手嚴嚴實實地捂住了。

他抬眼一看,是一個打扮得流裏流氣的男人,看年紀也就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正麵露邪惡地望著他。

他本能地對眼前這個男人厭惡起來,語氣變得相當不客氣。

“我要用電梯,拜托把手拿開!”

那個男人冷笑一聲,怪腔怪調地說:

“你眼睛瞎啊!撞上人連句對不起都不會說嗎?”

“對不起。”

他說,又去按電梯按鈕。那個男人突然火了,抓住了他的手使勁一捏,氣焰十分囂張!

“已經說對不起了,還要怎樣?”他忍耐地說。

“笑話!在這家醫院裏還沒見過哪個醫生敢不把我放在眼裏的!你說你是誰?我找你們領導去!”

就在此時,那惜一路小跑過來,一把拽過那個男人,聲色俱厲地教訓道:

“人家趕著去救人,你在這裏瞎起什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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