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集悲歌》——脫北故事 第三十五章（上）

35我的舊時光之五

2013年5年12月星期日

今天是星期日，天氣陣雨。天氣真是忽冷忽熱啊，美姬的病還沒有完全恢複，卻又一秒入夏了。夏季就是這樣不好，剛剛還晴空萬裏，轉頭的工夫，便陰雲密布下起雨來，就像年輕男女間的戀愛般。

我和延喜之間是自然而然地發展成戀人關係的，普通平凡的戀愛，就像大多數的年輕男女一樣，除了相識的過程有些許差異外，相戀的過程無非就是接觸越來越多，彼此了解越來越多，共同話題越來越多，於是日久便生情。大概是性格原因，對異性一見鍾情那種事根本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在我這裏，一見鍾情等同於見色起意。剛見麵就立馬心動愛上對方，除了見色起意想和人家上床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麽原因。想想看，對方除了模樣，你幾乎對人家一無所知，怎麽可能一下子就毫無理智地愛得死去活來，我不會做那麽沒腦子的事。延喜她願意一次次地提供動脈血給我，願意做我的實踐對象，被針一次次紮，這都令我感動和感激。因為這一點，我不僅原諒了她之前對我的欺騙行為，也向她保證對她以前的事守口如瓶，還經常性地給她送點吃的東西作為補償。我會按照她的喜好來，她喜歡吃魷魚幹喝啤酒，那麽我就買魷魚幹和啤酒與她在二係花園裏的夜空下一起暢飲；她喜歡用豆芽菜和大醬湯煮辛拉麵，吃的時候加上一顆生雞蛋，那麽我就給她那樣做，然後在宿舍裏和她一起吃；她喜歡吃釀田螺，生著釀的那種，恰巧我也非常喜歡，那麽我就想盡辦法讓媽媽多做一些，然後送給她。吃釀田螺時，她最開心了，她說味道很特別，口感也好，搭配米飯也行，喝酒時當小菜也可以，簡直是萬能神菜。

說起釀田螺，還記得她曾給我講過一個關於田螺姑娘的神話愛情故事。據說在高句麗時期，有個鄉下小夥子與母親相依為命，家裏隻有一塊農田用來種植水稻維持生計。小夥子每天獨自來農田幹活時就會時不時地念叨一句，做這些事有什麽意思呢？又沒有人和我一起過日子。可是有一天，他再說這句話時卻有人回應了，那個聲音說，我和你一起過日子呀。他扭頭一看，原來是稻田裏的一隻田螺在與他說話，於是他就把那隻田螺拿回了家。田螺來到這個家裏後，小夥子每天幹完農活回來後都會有一頓熱湯熱飯等著他，他想弄清楚是怎麽回事，於是有一天他假裝出門幹活，終於看到是他撿回來的那隻田螺變成了一位美麗的姑娘 ，是她每天在為他做飯。小夥子知道後感動不已，愛上了田螺姑娘，因為田螺姑娘長得過於美麗，還被當今的王看上了，將她擄去做妃，可她心中隻有那個小夥子。王宮外的小夥子為了尋她回家，被侍衛亂棒打死，他含冤化作一隻飛鳥來到了田螺姑娘身邊。田螺姑娘知道是他後傷心不已尋了短劍，化作了一隻簪子，於是飛鳥叼著簪子飛走了，離開了王宮。這是一個很悲傷的愛情故事，其實我已經不記得當時聽完她講的這個故事後的感受，唯一記得的就是取笑她，我說你吃著田螺卻講著田螺姑娘的故事，不覺得別扭嗎？她搖搖頭說完全不會，因為田螺是田螺，田螺姑娘是田螺姑娘，這是兩碼事。

不過，她死後我再也不吃釀田螺了，因為會想起她，進而想起她那慘烈的死亡，這讓我十分痛苦。

不喝酒時，我發現她活潑可愛，頭腦機靈，言談詼諧幽默，與她在一起，我總是笑聲不斷。她總能在不經意間就逗得我發笑，加上她渾身散發的都是青春女孩的氣息，僅對男人而言，這一切便足可以吸引我了。因為我本身不是一個特別愛笑的人，脾氣又不太好，也可以說是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做事衝動，反正就是性格上差強人意，她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我性格上的不足。最重要的，她可以忍受我陰晴不定的壞脾氣，包容我時不時倔強起來的那股蠻勁兒。我喜歡與她之間的這種相處模式，隻要是與她在一起，心就不自覺地蕩漾起來，與她說話也會很自然地耍起貧嘴，和她逗哏。現在想想，我們的第二次見麵就是那個模式，與她的對話充滿了調侃和胡鬧。如果我的人生伴侶是這樣的一個人，至少我們以後的生活會充滿歡聲笑語，不會枯燥。就這樣其樂融融一輩子，一掃童年的遺憾，不是也挺好嗎？畢竟我的童年……實在是太不快樂了。小時候，我介意過自己的身世問題，民族血統問題，現在卻覺得那一切都隻是一個屁，甚至連屁都不是。

我喜歡看她喝酒時的樣子，那不是平日裏的她，是另外一個她，但僅僅是複刻了她的身體與外貌，卻沒有複刻靈魂和思想。那個她是一個善於隱藏心事且有一顆感傷情懷的女人，那個她話少得可憐，那個她總是歎息多過話語，那個她更多時候是沉默和孤獨的，憂鬱和傷感的。我有時候會迷失在她的性格轉換裏，她的身體裏住著兩個靈魂，我困惑自己分不清到底哪一個靈魂才是她真正的自己。漸漸地，我發現自己開始在意她的情緒好或不好了，開心或是不開心了，我隱約知道這代表什麽。久而久之，這種性格上的轉換不單單是讓我困惑不解那麽簡單了，我深深陷了進去並且沉迷其中。直到發生了一件事，才讓我意識到自己愛上了這個有著雙重靈魂的矛盾體，愛上了這樣奇怪的她。

那年夏天，曹老師帶著我們這幾個學生去郊外遊玩，自然而然會帶上她媽媽孔英淑以及她。我們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唱歌聊天，當時不知是誰非要下水遊泳，於是我們這幫男同學借著酒勁兒，脫掉衣服就大笑著往水裏奔跑玩耍，相互潑水玩。後來，有個男同學發現隻有延喜沒有下水，而是在沙灘上隻看著我們邊喝飲料邊傻笑。那個男同學折返回去，拉著她就下水，她驚呼一聲，與他掙紮起來，說什麽也不肯下水。那個男同學還以為她是在和他鬧著玩呢，強行拉她下水，並把她拖進水裏，還故意推倒她。大家都圍著哈哈大笑，隻有我看著不對勁兒起來。當時，曹老師故意躲著我們，和孔英淑去別處卿卿我我了，並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事。延喜推倒進河裏之後，撲騰了幾下便沒了反應，大家還以為她是故意在嚇唬人呢。當時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惱了，對大家吼道，人家都說不願意了，幹嘛還強拉人家下水。我吼完就去拉她，這一拉才發現她人已經完全沒反應了。這嚇壞了我，也嚇壞了大家，我趕緊將她從河裏撈出，抱著她往沙灘方向奔跑而去，然後將她放在沙灘上開始急救。別看我們這幾個醫學生平時沒正形慣了，天天還因為這操作失誤，那操作不規範而整天挨老師批評，但在關鍵時刻誰也沒有掉鏈子。我們輪番給她實施胸外按壓和人工呼吸，幾個回合下來，她人終於醒過來了。

但她醒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撲進我懷裏委屈地哭了，她的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我整蒙了，整個人愣在了那裏。我骨子裏是一個非常傳統的男人，按照現在人的說法就是屬於悶騷男類型，盡管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比老一輩人看得開，但對那些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些過於親昵行為的戀人們，我還是嗤之以鼻的。沒想到我一直以來最看不慣，最無法接受的事會活脫脫地發生在我的身上。我有些尷尬地看了看大家，才又看向她。我不知道是因為我就在她身邊，是近在咫尺的原因，她隻是太害怕了，所以醒來的那一刻不管是誰都有可能被她鑽進懷裏，還是僅僅因為那個人是我才這樣做。

她的哭聲將遠處的曹老師和孔英淑引了過來，曹老師緊著問我們發生了什麽事。大家麵麵相覷，誰也不敢說實話，尤其是那個將延喜拖進水裏的男同學，嚇得就差變形成烏龜了。但對於常年動不動就要混跡於急診室工作兩天的曹老師來說，一看延喜的狼狽樣，便立馬猜到了原因。曹老師生氣了，他火大地對大家吼道，我們家延喜怕水，你們以後誰也不準再對她開這樣的玩笑，知道了嗎？

那次的意外溺水，雖然也在慶幸她沒有什麽大礙，後來依然活蹦亂跳的，但回蕩在我腦海裏的卻是她那副軟綿綿的身體。我知道自己不該那樣想，那種危急情況，再憶起來時竟然隻是想到了性，沒有去想她當時多麽害怕和可憐，實在是可惡至極。那是我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接觸女性的身體，她緊貼著我身體的模樣和感覺始終揮之不去，甚至演變成了深刻的夢境。在夢裏，我們更加過分，彼此一絲不掛地緊貼在一起，她美麗的胴體讓我這個熱血男兒情欲高漲，夢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