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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尋塵香 中部(第14章)思變

(2024-10-18 18:16:37) 下一個
 

何處尋塵香

中部

有討價還價的生意,有你情我願的欲望,哪裏尋不離不棄的愛情?

 

第14章  思變

 

蔡文勝似乎遇到了麻煩。

九八年亞洲金融危機給金融係統帶來巨大的衝擊,餘波殃及到實體經濟。蔡文勝所在公司籌備了一個項目,算是應對變化的無奈之舉;好在新項目最終落實,並按著預計的方向發展,成為公司未來幾年的重頭戲。

當老板讓蔡文勝從新項目中撤離時,他有些驚訝。

公司發展至今,經曆過不少波折,蔡文勝是碩果僅存的元老,論對公司的了解和貢獻,無人能比,可老板突然的變動,讓他有了一種“鳥盡弓藏”的寒意。

接下來的發展似乎在印證著他的猜測:幾個舊項目的管理權限移交給了老板新安排的人員,原來和他聯絡的大客戶打電話抱怨公司安排了新人接管。這一切在老板的安排下有條不紊地進行,平時老板每天十幾個電話也沒了,唯一的說法就是讓他從瑣碎的事務脫離出來,從大的格局去考慮公司未來的發展。

蔡文勝開始明白,在老板的內心裏,自己一直像一顆危險的定時炸彈,公司各種關係網的建立和維護,有著太多灰色甚至黑色的內情,現在公司完全走上了正軌,老板已經下定決心,是時候把他慢慢拆除了。

基本明確老板的意圖後,蔡文勝把情況和妻子商量;妻子說該來的總會來,這次我們不能再拖了。類似的情況兩年前發生過一次,那時公司完成了一個大項目,正是前程光明的時候,老板把他冷落了大半年,直到公司又遇上了新的危機。

老板連續幾次的出爾反爾,印證了一個簡單的事實,正是所謂的共苦易,同甘難。

上次事情發生後,兩口子萌發了出國的念頭。他們的好朋友一家三口去了加拿大溫哥華,回來時說那邊的社會保障和福利很好,沒有國內那麽多競爭和焦慮;教育製度相對完善,以素質教育為主,孩子們沒有太多壓力。

他們拿出許多照片,是他們在國外生活的環境,到處都是青山綠水,學校巨大的草坪上,孩子們無憂無慮地玩耍。看得兩人心裏都有些動心。

妻子辦事雷厲風行,很快找好中介公司,準備材料要申請。蔡文勝有些猶豫,他本身不是那麽想出國,父母的經濟狀況好,早早就給他們買了房,自己也能掙錢,小日子過得舒適愜意;再加上那時候他剛和徐梅好上,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

那次雖然沒有遞交申請,不過妻子了解的情況越多,就越是堅定了出國的想法。她一邊準備材料,一邊學英文考雅思,就等著蔡文勝最後下決心。

“申請出去吧。”蔡文勝說,下定了決心。

生意圈裏的爾虞我詐讓他感到厭倦,維護各種關係的請客吃飯去夜店也讓他頭疼,他事業上沒什麽野心,覺得簡單舒適的生活更合適家庭和自己,唯一讓他有些為難的,是什麽時候和徐梅開口。

 

周一早上的例會,參加的是公司管理人員和幾個項目負責人,公司目前處於平穩發展,事情不多,很快就散了會;項目負責人離開後,老板讓蔡文勝先去忙,他要和剩下的人員開個小會。蔡文勝起身離開時,幾個管理人員都低著頭沒看他,他們一個月前還是他的下屬。

回到辦公室,蔡文勝長歎一口氣,目前的處境已經不言自明。他拿出手機,撥通了徐梅的電話。

咖啡廳在二樓,環境很安靜,一排卡座貼著弧形的牆蜿蜒伸開,綠色的室內爬藤有半人多高,把客人分隔開來,讓開放的卡座多了些私密。徐梅要了一杯拿鐵,蔡文勝要了一杯橙汁。

“我很快要出國了。”徐梅幽幽地說,不看他,看著肩頭旁花架上的綠芽。

“啊,怎麽從來沒聽你提過?”蔡文勝道,原來以為出國這個詞會是從自己嘴裏說出;徐梅的決定來得如此突然,時間又是如此緊迫,他口氣裏吃驚又有一點責怪。

徐梅慢慢轉頭,看了他一眼,“最近才決定的,想對自己好一些。”她話中有話,蔡文勝尷尬起來。

 

這一切最初源於那天兩人親熱時女人說的那句“娶我吧”,那本是女人忘我投入時的情話,並不真正作數,可他居然不敢回應,本能的想敷衍過去。事後的蔡文勝察覺不妙,努力試圖彌補,可在聰慧的徐梅眼裏,有意的痕跡反倒明確和放大了男人的私心。

兩人都沒再提,卻又彼此心知肚明。之後女人越想越委曲,被傷害的自尊和怨氣混在一起發酵起來。

 蔡文勝沉默下來,現在再做任何解釋都是弄巧成拙。服務員過來上了幾碟點心,他把徐梅最愛吃的馬蹄糕切成四瓣,放在她麵前。

徐梅不說話,拿起叉子專心致誌地吃著馬蹄糕。吃完後用紙巾擦擦嘴,說要回去了;沒看他一眼,便背上包包走人。這次徐梅的生氣非同小可,說的話比上次還少。

以前蔡文勝給徐梅打電話,女人都會問“餓了嗎?”蔡文勝說“餓了,想吃肉。”女人又回“吃你個頭”蔡文勝再回“怎麽吃?”  兩人一問一答、一來一去就約好見麵的時間。最近的幾次電話,女人隻問“有事嗎?”,然後說“沒事就掛了”。

 

徐梅所在的出版社是省一級單位,每兩三年會有一個名額出國進修深造,說是進修其實是一項鍍金的福利。今年的進修是去英國,為期兩年,徐梅申請後社長直接就批了,她計劃春節後出發。

在徐梅那碰了幾次軟釘子,蔡文勝隻好偃旗息鼓,退下陣來;中午沒地方去,隻能老實無聊地待在公司。一天老板過來,拿了幾本磚頭厚的書,讓蔡文勝好好看看,寫一個公司章程的草案,包括短期長期發展目標,規章製度,員工薪酬待遇,績效考核等等。

蔡文勝問什麽時候要,老板說:“這是大事,急不來,可以在家慢慢寫,公司現在上了規模,走對方向比走得快更重要。”

聽話聽音。蔡文勝回家問妻子,移民材料交了嗎?妻子說上個月已經交了,不過中介說現在想出國的人太多,排隊估計要兩年。

心急趕上了熱粥,蔡文勝心煩意亂,仿佛來到人生的一個十字路口,前麵亮起黃燈,除了等,別無他法。

 

孔子廟前的“聖賢路”隻有兩個門牌號,1號是孔子廟,2號是胡婆婆的房子。不大的兩層樓,上下還算幹淨,隻是非常的簡陋。牆壁的水泥裸露著,顯得有些灰暗;一樓的飯廳裏空蕩蕩,擺著一張小桌子和幾個小板凳,樓上房間裏除了床就隻有幾張搖晃的椅子。

破舊的平房裏倒是堆滿亂七八糟一大堆東西,陳熙容透過破損的窗戶看見一些家具,問居委會張姐能不能買一些。張姐說都是從孔子廟裏搬出來的舊東西,已經好多年,以後也用不上,想用什麽就拿;還把平房的鑰匙給了她。

陳熙容在平房裏扒拉了一天,居然翻出不少東西:一張八仙桌和幾張太師椅,一張長椅,幾張小香台,還有幾個高大的木架,大都是以前擺放在孔廟裏外的仿古品。孔廟幾年翻新一次,越來越有氣派,這些舊的物品自然被丟棄了。

八仙桌和太師椅放在了一樓廳裏的正中間,靠近廚房放了兩個木架,廚房裏的東西都放在架子上;長椅和一個大香台放在胡婆婆房裏;一個小香台做了小美的書桌,一個架子上放了不多的家用物品。家裏一下變得規整了許多。

小河對麵有很多雜貨鋪,陳熙容買來了刷牆的石膏粉和工具,每天起床吃完早飯就刷牆,連著幹了幾天,把樓上樓下的牆都刷了一遍,灰暗的牆壁變成了白色,頓時亮堂了許多。陳熙容累得腰酸背痛,不過心情舒展開來,有了家的感覺。

幫著陳熙容一塊搬桌子椅子架子的是看雜貨鋪的女孩,十五歲的來弟。來弟是本地人,父母住附近的村裏,來弟有三個姐姐有弟、招弟、盼弟,一個弟弟叫二蛋。來弟父親是十裏八裏有名的泥瓦匠,三代獨子單傳,生了三個女兒,被計劃生育辦罰得家徒四壁,隻好把女兒們托付給老丈人,夫妻倆離鄉打工;十年後帶回來來弟和二蛋,給鄉裏交上兩人的罰款,還蓋上了一棟小樓房。

因為沒有父母在家,姐姐們小學沒讀完就退學幹農活;來弟由於招弟有功,父母破格同意讓她讀高中,可來弟不喜歡讀書,初中畢業後便輟學了。

雜貨鋪是二姐招弟出錢開的。招弟在孔子廟門前有個攤位,專門賣香火、香油、蠟燭和各式拜祭雜貨。以前來拜廟的人簡單,點幾隻香或蠟燭,或在長明燈裏添些香油,對著孔夫子鞠三個躬,把心願默念幾遍即可;現在來的人富貴貧賤,願望也層出不窮,除了求學業功名的,還求財、求福、求子、求婚姻、求長壽、求消災,祭拜的貢品也五花八門,桂圓蓮子、香茶醇酒、水果雞鴨等等。

廟前攤位都很小,一個擠著一個,貢品花樣還得全;來祭拜的人看貨品大概齊了就在一家買好,不齊就換一家,每樣貨品都得有,又不能多,不然放不下。二姐招弟租了胡婆婆一樓的一半,說是鋪麵其實更像個倉庫,進的貨都放在這,攤位上賣缺的貨可以馬上補;收攤後兩個籮筐一跳,就把東西全放在這裏;不像別的攤主,開攤收攤都得三輪車運,倒是省了不少時間和氣力。

來弟給二姐幹活沒有報酬,她住在二姐家,管吃管住,每個月二姐給她點零花錢。鋪裏基本沒有客人,她平時負責給二姐送送貨,大部分時間坐在鋪裏無聊。自從陳熙容和女兒搬來,她就多了個伴;陳熙容幹活她就搭把手,陳熙容出去辦事或到對麵縣鎮買東西,她就帶著小美玩;兩個女孩相差十歲,卻也玩得不亦樂乎。

除了幫忙搬東西,來弟還幫當翻譯。陳熙容換家具、刷牆都征求胡婆婆的同意;她把事情告訴來弟,來弟用本地話問胡婆婆,胡婆婆都同意;問的次數多了,來弟說:“胡婆婆說了,以後不用再問,都由姐姐決定,婆婆都同意。”

上次小美手術出院,陳熙容手裏隻剩幾十塊錢,多虧林醫生幫找了胡婆婆這裏,吃和住不用愁了;林醫生墊付的一千塊錢,陳熙容不敢用,小心藏在床下,以防萬一。

陳熙容到鎮上了解過,幼兒園一年的費用要兩千多,沒有當地戶口還要另外交一筆讚助費;交不上幼兒園的費用,小美隻能暫時在家。好在女兒乖巧,不吵不鬧,不光和來弟玩得好,胡婆婆也喜歡她,平時不讓人進的房間,小美可以邁著小腿隨意進出。

“窮則思變”,被生活逼得走投無路,剛剛緩過氣來的陳熙容迅速有了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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