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雯麗早產於一個與緬甸接壤的小鎮,瑞麗,她父母傳教的地方。剛生下時身長不過10寸,體重不足三磅,更要命的是腸梗,命在旦夕,急需去泰國做手術。
沒有護照,不能出國,沒想到她初來人世就這麽難。
美國駐成都領事匆匆趕到瑞麗,給她送去護照。
保險公司租來的專機在天上盤旋,瑞麗機場沒有空閑的跑道。領事親自斡旋,飛機終於降落在軍用機場。
昨天那張相片是她兩歲時第一次來矽穀時拍的。
那時她吐字咬不清楚,但差不多的話能說了。一天下午聞到熟悉的味兒,媽媽說:“爺爺給換尿不濕。” “在哪兒?” “抽屜裏。” 拉開抽屜就聽費雯麗咯咯咯地笑著說:“這是哥哥的,我的在那兒。”
把她平放在床上,打開尿不濕,頓時桂花飄香。爺爺沒見過這陣式,這一塌糊塗可咋整?
她笑得更開心了,看到別人被她整得手忙腳亂,太開心了。兩年後她在泳池裏剛能露頭,手扒著池邊到了深水區,要橫渡。我寸步不離,心提到嗓子眼,她撲騰著笑著叫著。
那次短聚之後,重回瑞麗,爸媽要在那裏學習傣族語言,將聖經翻譯成傣文。我送他們一家去舊金山機場。坐在大廳候機室裏,她爬上我的膝蓋,摟著我的脖子,給了我100個吻。兩歲孩子的觀念大概是從紛至遝來的印象中不斷取舍而產生,她一定覺得我太像她的父親,才將她心底的愛釋放出來,親吻這個慈祥的符號。
四歲再次來時她說,我記得這個,記得那個。牙牙學語的孩子的思維活動非常有趣。奶奶說你兩歲時的事兒能記得啥?當然記得,就在這棵樹底下你說爺爺,他低著腦袋不說話。有著很多細節的記憶,奶奶不再懷疑。那次他們在美國待半年,住在教友捐贈的房子裏。那個教友很有錢,左鄰右舍都有私人飛機。哥哥穿著象征名貴富有的校服,被幾個金發碧眼的小姑娘追逐,神氣得很。她走到哥哥背後,細胳膊撞著哥哥,嘟囔著,有啥了不起,有啥了不起?—— 四歲的她已經有了羨慕嫉妒恨。
那家後院有個秋千架,她爬上去做各種讓我不敢喘氣的動作,玩夠了下來,讓我看前幾天剛擠掉的腳趾甲,“十指連心,這該有多疼啊。” “就剛碰那一會兒疼。真的。” 幾天後她被小朋友追得瘋跑,腦袋撞著牆?,血肉模糊。爸爸抱著她找到城裏最好的整形大夫。
又是兩年過去,該上學了,原打算去昆明教友開設的小學讀書,沒等到開學,學校被查封,教友被約談,燒教堂押牧師的傳聞不絕於耳,自家?外也多了幾個神秘的陌生人。看來中國待不下去了,舉家離開居住多年的瑞麗。
到達清邁後的第一件事是找學校,幾處轉下來,最好的是英國人開的國際學校。兒子媳婦辭退美國的高薪工作,去東方傳教,收入不及先前的十分之一。爸媽出不起學費,奶奶出,可你喜歡嗎那間學校嗎?“Yes, yes, yes”,接著又寫了個滿屏的“YES”。費雯麗這麽喜歡,奶奶立馬把真金白銀轉了過去。
入校後不久,老師寫信誇她人緣好,是所有人的朋友。
我們去清邁,她很開心,走著跳著,那是她那一刻表達幸福的肢體語言。
照張相吧?她扭頭往回走,依著欄杆擺出一個個別有韻味的 pose。
下麵這張照片是她四年前貼在Facebook上的,寶貝長大了。誰不盼望孩子長大呢?但長得太快了呀,瞧那飽滿前額閃爍著睿智的光芒,嘴角浮現著帶有成就感的微笑,哪裏還有一點八歲孩兒的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