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知識的源泉,我經常問她各種各樣的問題。
“您放下滾燙的玻璃杯,幹嘛捏耳垂?” “因為耳垂最涼。”
“您摸黑灌暖壺,怎麽知道灌滿?” “聽聲音越來越高,就知道要滿了。”
一天,不知道犯了什麽邪,我突然問:“奶奶,我怎麽來的?”
奶奶聽了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怎麽來的?這得從頭說起。戴家做的宣紙和徽墨為生,日子過得很滋潤。可沒想到長毛殺到家門口,這可讓一家人左右為難:留下,滅門;跑反,祖業盡失。最終,潑辣能幹的二小子說:‘性命要緊,我走!’
傍晚時分,攻城的太平軍剛剛消停,趁著夜幕,那二小子挑起扁擔帶著媳婦跟著人群出城。一口氣跑了十幾裏,跑不動了撂下扁擔歇息。坐下才發現媳婦沒了,趕緊往回返,一路吆喝著,喊了二裏地,總算聽見回應。原來天黑看不見路,她掉進井裏。好在井不深,撈上來,兩口子接著趕路。
沒走幾步她又被絆倒,借著月光一看,原來是逃難的人丟下的包袱,裏麵裝的啥?解開一看,全是嶄新的女裝,趁黑在路邊把身上的濕衣裳換了,一路往北,去哪兒?合肥,李鴻章的淮軍駐在那裏,太平。
來到合肥地麵,天已蒙蒙發亮,媳婦看見自己換上的是大戶人家的緞襖,口袋裏鼓鼓囊囊,摸出來一看是金餜子,數了數,五個。十年過後,不多不少,正好生了五個兒子。
長毛平定,兵燹初歇,夫妻回徽州探望。可憐戴家百十餘口,竟尋不到一個。
戴家這支獨苗來到合肥,文房四寶賣不動,於是養鴨子賣包子。艱難辛苦,起早貪黑總算把五個兒子拉扯成人。
老四娶了大潛山的才女劉慈先。剛過上好日子,天花流行。雖說1806年牛痘已經傳入中國,但疫苗接種僅限於廣東;合肥城天花蔓延沒一點辦法,成天看見牛車驢車往城外拉死人。牛痘鬧成這樣,戴家當然不敢怠慢,小心又小心,老三還是發燒起皮疹,立刻把他抬進菜地的窩棚裏,免得全家感染,那老三呢?隻有任他熬死。
三哥那日漸虛弱,眼見著三哥就沒了!他不顧個人安危,端著飯菜走進窩棚。三哥吃不下,他就一勺一勺地喂。爹娘在窩棚外頭急得直掉淚,老四卻說:‘人命關天,救三哥要緊。’十幾天後,老三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可老四卻再也沒走出那個窩棚。
老四的兒子就是你的爺爺,你爺爺三歲失怙,十四歲頭上跟他三伯去上海學生意,二十歲辰光買賣做起來,跟早年定親的鄭家二姐成婚,這鄭家二姐就是我。”
終於說到爺爺奶奶那一輩兒了, 我問“後來呢?”
“你爺爺名尚勳,字紫元,大排行老七,人稱七爺(合肥管叔叫爺,管爺叫爹。合肥話七爺就是北京話七叔),在上海出口油料、棉花、大米之類的土特產和洋糖洋布洋鐵等進口生意。上海紡紗廠貨源不足,棉花緊俏。我,人們都叫我七媽,在合肥收棉花運往上海。打包的人手不夠,我就上去踩。”
姐姐小聲說:“小腳踩棉花,一踩一個坑,比大腳丫子管事兒多啦。”
“去,一邊待著去。有這樣說自個兒奶奶的嗎?”
奶奶多半沒聽見姐姐跟我咬耳朵,接著說:“合肥經水路運棉花到上海要五六天,貽誤商機,於是全家搬到淮河邊鐵路沿線的蚌埠,水路收購,鐵路發運,省時省力,買賣很快做起來。後來買了軋花機、打包機,又蓋了幾個作坊,你爺爺跟楊四爺還辦了個麵粉廠,戴家的生意越做越火。
家大業大,上門提親的不少。說得再好,也要我親自見過,心裏喜歡才是。老話說‘一代之媳,萬世之祖’,還有比找兒媳婦更大的事兒嗎?合肥城裏那包拯家、李鴻章家、段祺瑞家、楊武之家,家家都是名門大戶。咱小小的戴家沒出過丞相翰林,沒出過元帥將軍,唯有媳婦賢慧能幹。你曾祖母知書達理,二十三歲守寡,辛辛苦苦把你爺爺拉扯成人,我家外商內儒,出過不少人才。你爸的媳婦也要找個好樣兒的。找啊找,最後找到懸壺濟世的老吳家。
抗戰那會兒,吳記藥房旁邊開了個婦科門診,開診的是上海聖約翰大學畢業二十冒頭的吳家女公子。城裏人說,姑娘家開婦科門診,真不怕丟人。我不這麽看,學文化、講科學、移風易俗,咋丟人啦?
我裝病去診所,見那個年輕大夫相貌端莊,人品極好,回家一說,你鳳姑也去‘看病’,她一去就喜歡上那個女大夫。最後輪到我兒子,他穿了件翻毛皮夾克,假裝陪我去看病,進門他還以為見著西施了呢。回家我就把那件皮夾克收起來,壓在箱子底,等你將來相親時穿上,一定能找個好媳婦。”
奶奶的故事說完,我卻糊塗了:要是七爺沒找七媽,我爸會在哪兒呢?不想倒也罷了,越想越不對勁兒,我問:“奶奶,要是您給我爸挑了另外一個女人,我會跟我爸呢,還是跟那個女人?”
“傻小子,當然是跟你爸在戴家啦。”
“那我嘴巴子上還有酒窩嗎?”
“當然會有,那兩個酒窩是我燒了好多炷高香求來的。”
奶奶說完拐著小腳去做飯,我卻捧著腦袋想啊想,想了很久。
父母上百張結婚照毀於文革,這張1943年拍的照片是大舅媽給我的
麵相看著是順利的。
好吃,我和哥哥看著小高姐的視頻烙出來的
相片上哥哥好像不開心呀?
那會兒他在跟我鬧氣,看現在 (貼上一張合影,哥哥笑容燦爛)
我們快要搬家了
去哪兒?
離這兒不遠,家裏有一隻貓兩隻狗,過?路還有個賣麵條的小館。
希望像我們的狗,Mia那樣可愛聰明。
我也這麽盼著。yeye,太熱了,要冰激淩!她加了一個動漫,
她經常發來個動漫,通話也隻是三言兩語,但那天話多。我打開一瓶老酒,邊喝邊聊,直到沉醉
現在的讀者大都沒耐性,隻要快餐漢堡,不要外皮包裝,不要沒味道的麵包、不要含水分的生菜,隻要meat,戲肉。我隻有把12丸子的長篇拆散了賣,這幾篇都是從那個長篇節選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