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9月17日,美聯儲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公布最新政策會議紀要,宣布將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下調25個基點,至 4.00%—4.25%。這是自2024年12月以來的首次降息,也是特朗普就任總統以來,他“持續施壓美聯儲”終於見效的一次。
耐人尋味的是,美聯儲選擇降息並非因為美國通脹完全受控,事實上,當前美國通脹率仍高於美聯儲設定的2%目標水平。真正觸發降息的,是就業市場的降溫。新增就業數據數月低於預期,就業增速明顯放緩,使得決策者擔憂“滯漲”風險的隱現——即通脹居高不下,但經濟和就業卻在下滑。
會議紀要顯示,美聯儲內部並非意見一致。剛剛被任命為理事、同時仍擔任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的斯蒂芬·米蘭,主張更為激進的50個基點降息,理由是應當盡快為美國經濟托底,防止衰退風險全麵顯現。
根據美聯儲預測,到年底將再降息50個基點,未來兩年每年再降息25個基點。同時,美聯儲仍堅持縮表——繼續減持美國國債、機構債券與抵押貸款支持證券。這意味著,美國的貨幣環境正在走向“降息+縮表”的組合政策,以平衡流動性和資產負債表風險。
消息公布後,美元指數小幅下跌0.13%,至96.48。資本市場用腳投票,說明這一決策既在預期之內,也仍存不確定性。
降息的直接邏輯是刺激投資和消費,緩解融資成本,避免經濟陷入衰退。但在當前複雜的宏觀背景下,美國降息還隱含幾層深意。特朗普自上任以來便公開“點名”美聯儲,要求其更快更大幅度降息,以便刺激經濟,兌現“讓美國繼續偉大”的政治承諾。美聯儲雖號稱獨立,但麵對白宮的持續施壓,其“學術理性”難免被現實政治侵蝕。
美聯儲預測2025年GDP增速僅 1.6%,雖高於此前預測的1.4%,但仍低於長期平均值。換言之,美國經濟並未真正走出低速增長的陰影。降息通常會推高股市和資產價格,但同時也可能加大美元貶值壓力,削弱海外資金流入。
美聯儲的利率決策,不隻是美國的家務事,而是全球市場的“天氣預報”。其原因在於美元的全球儲備貨幣地位。本次降息後美元指數下滑,意味著全球資本會重新評估資產配置,新興市場可能迎來短暫的資金回流。
降息降低了美元計價資產的回報率,發展中國家企業和政府在融資時壓力減輕。美國如果陷入增長放緩乃至衰退,歐洲、日本和新興經濟體難免受到波及,全球經濟同步下行的風險上升。
過去幾年,美聯儲持續加息,人民幣麵臨貶值壓力。如今降息反而讓人民幣有喘息空間。美元走弱可能提高中國產品在全球市場的競爭力,有助於緩解外貿壓力。降息還可能刺激短期資金流入中國市場。
不過,無論美聯儲是加息還是降息,縱使有什麽好處,中國也都不高興,要批評一番,理由常常是“美國輸出風險”“美國收割全球”。加息時說美國掠奪世界流動性,降息時說美國放任美元泛濫製造資產泡沫。總之,邏輯永遠可以反轉,但“批評”永遠不會缺席。
美聯儲一旦有風吹草動,北京必然“義正辭嚴”地表態。這種習慣性操作,幾乎成了中國媒體與官方智庫的“規定動作”。對內而言,批評美聯儲是塑造“外部敵人”的一部分。通過強調美國貨幣政策對中國的負麵衝擊,可以轉移國內民眾對自身經濟問題的關注。比如,人民幣貶值、資本外流、股市低迷——都能歸咎於“美聯儲的惡意操弄”。
美聯儲政策對全球金融有實際影響,中國實際上是被動接受者。但在話語層麵,中國希望表現得“置身棋局中央”,通過“妄議”來凸顯自己也是大國參與者,哪怕現實上隻是“跟隨者”。 更有趣的是,中國自己在過去幾年裏頻繁降息、降準、放水,卻鮮少反思自身政策帶來的副作用;但對美聯儲的每一次動作,卻都要進行“政治化解讀”。這種“鏡像批評”,既是對外的政治話術,也是對內的心理安慰。
美聯儲的降息,確實會對全球經濟產生深遠影響。它既可能帶來短期的資本流動變化,也可能為長期的經濟格局埋下不確定性。但歸根結底,這是美國基於自身經濟形勢所做的選擇。而中國的“妄議”,更多是一種政治姿態,而非經濟分析。無論是加息還是降息,北京總要找出批評的理由,因為這是宣傳體係的一部分,是大國競爭話語權的一部分。美聯儲的一次25個基點的降息,既是全球市場的新聞,也再現中國官方輿論的老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