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一場震驚世界的軍事行動打響。俄羅斯總統普京以“特別軍事行動”之名,悍然出兵烏克蘭,打破了二戰後歐洲大陸相對和平的局麵。這一行動不僅點燃了新一輪地緣政治的對抗烈焰,也讓世人重新思考:在這個信息全球化、秩序規則化的時代,為何一個國家還會以如此方式訴諸武力?普京的算盤到底是什麽?俄羅斯為何對烏克蘭——乃至整個前蘇聯空間——如此念念不忘?為什麽“北約”三個字能讓克裏姆林宮膽寒?這一連串問題的背後,映射的是一個大國的戰略焦慮、帝國幽靈的回響,以及一位領導人的曆史使命執念。
對普京而言,烏克蘭不是普通的鄰國,而是北約“兵臨城下”的前線。如果說波蘭、波羅的海三國的加入讓俄羅斯皺眉,那麽烏克蘭的靠攏西方,則讓俄羅斯真正坐立難安。普京多次公開強調,烏克蘭加入北約是“紅線”,北約的軍靴若踏入哈爾科夫,那就是對莫斯科的威脅咫尺之遙。
北約固然一再強調其“防禦性本質”,但在俄羅斯眼中,這不過是紙上的承諾。北約的實際行動——軍事演習、駐軍擴展、防空係統部署——無不被視為圍堵戰略的一環。蘇聯的冷戰陰影未散,俄羅斯的新冷戰焦慮早已成型。
普京有句名言:“烏克蘭根本不是一個國家。”聽來狂妄,實則是俄羅斯民族主義史觀的體現。俄羅斯視基輔羅斯(Kievan Rus')為其文明源頭,認為烏克蘭是“失散多年的兄弟”。普京的多篇講話中,頻繁引用曆史文本,強調俄羅斯與烏克蘭“血脈相連”。
從這種角度看,烏克蘭若徹底“倒向西方”,不僅意味著俄羅斯失去一個地緣盟友,更是文化斷親與身份背叛。普京眼中的烏克蘭,既是斯拉夫世界的核心地帶,也是俄羅斯國家身份的一部分。一旦烏克蘭脫俄入歐,這不僅是政治問題,更是曆史認同的斷裂。
2014年的烏克蘭“尊嚴革命”推翻了親俄總統亞努科維奇,西方媒體將其視為“民主勝利”,而俄羅斯卻視之為西方煽動的“顏色革命”,是一場地緣政變。從格魯吉亞到烏克蘭,顏色革命如瘟疫般“擴散”,而普京擔心,下一站就是俄羅斯。
在普京眼中,這是西方以自由民主包裝幹涉主義的典型套路。烏克蘭的“倒戈”,就是在俄羅斯家門口點火。而俄軍的開進,不僅是對烏克蘭的懲罰,也是對西方的警告:“你們可以有民主,但別帶到我的勢力範圍。”
戰爭前夕,普京雖然承認烏東兩個“共和國”的獨立地位,但聲稱俄羅斯必須“保護當地講俄語民眾免受烏克蘭迫害”。這種話術熟悉而危險,仿佛回到1938年納粹德國出兵蘇台德區的理由:“德意誌人需要庇護”。
盡管國際社會普遍質疑這一說法,但普京成功地將民族認同打造成軍事行動的道德護身符。而這套劇本,早在克裏米亞就已上演過一次。俄羅斯不是第一次借“保護族人”之名擴張領土,也很可能不是最後一次。
戰爭不隻是為了贏得疆土,也是為了贏得敘事。普京執政二十餘年,一直致力於複興國家榮光。從車臣戰爭到格魯吉亞戰爭,從克裏米亞吞並到敘利亞介入,普京塑造的是“捍衛俄羅斯”的強人形象,試圖重建昔日帝國光環。
對於普京來說,烏克蘭問題不僅是外交鬥爭,更是內政工具。動員民族主義、重塑愛國敘事,是鞏固統治合法性的關鍵。而在俄羅斯國內媒體的演繹中,烏克蘭不過是“被西方操控的木偶政權”,戰爭是“必要的正義行動”。
從彼得大帝到斯大林,俄羅斯一直奉行“大國即擴張”的邏輯。曆史上的俄羅斯疆域越大,其統治合法性越強。蘇聯的形成,更是以意識形態輸出和軍事擴張為核心。而蘇聯一旦解體,俄羅斯便從帝國回歸為“民族國家”,但這種身份轉變,顯然不被普京接受。他曾公開表示,“蘇聯解體是20世紀最大的地緣政治災難”。這不是修辭,而是政治信條。普京從未真正接受獨立的烏克蘭、格魯吉亞、哈薩克斯坦是“他國”的現實。
從拿破侖到希特勒,俄羅斯多次被西方勢力入侵。深受“邊界恐懼症”困擾的俄羅斯,把“戰略緩衝帶”視為國家安全的生命線。而烏克蘭——作為橫亙在俄羅斯與西歐之間的廣袤平原,一旦淪為北約盟友,莫斯科就徹底失去了“緩衝”。也因此,俄羅斯對烏克蘭、格魯吉亞甚至白俄羅斯的政治走向異常敏感。這種地緣焦慮,放在西方人眼中可能過度誇張,但在俄式安全觀中,卻是理所當然。
1991年,俄羅斯在國際條約中承認了前蘇聯共和國的獨立與現有邊界。但近年來,普京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那些邊界是“被強加的”、“曆史不公”。俄羅斯這種“選擇性承認”的態度,表麵上尊重主權,實則不斷“溫水煮邊界”,為武力改變現實預留空間。克裏米亞的“歸俄”、頓巴斯的“獨立”,就是這種政治姿態的具體實踐。普京正試圖用軍事力量和曆史敘事,重構一個“俄羅斯勢力範圍”的現實。
在俄羅斯官方話語中,“北約”幾乎成了“敵對行動”的代名詞。普京常年將北約塑造成俄羅斯的頭號對手,把烏克蘭的獨立選擇描繪為“西方陰謀”的一環。
北約確實誕生於冷戰,對抗蘇聯是其最初使命。蘇聯解體後,北約雖有過短暫“和平轉型”,但隨著東擴行動步步推進,其存在意義重新向“遏製俄羅斯”傾斜。俄羅斯認為,北約口頭說“防禦”,實則步步為營。這種恐懼並非全然空穴來風。但反過來看,北約的基本原則是防禦而非進攻,其成員國無一願意與一個核大國開戰。現實中,北約主動進攻俄羅斯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俄羅斯的戰略文化深受“邊界安全觀”主導,其軍事思維是“寧可先發製人,也不要被動挨打”。因此,一旦感到邊境壓力,俄羅斯更傾向主動出擊。這種進攻型防禦邏輯,也反映在烏克蘭問題上:寧願先打烏克蘭,也不等北約建基地。
普京真正擔心的,其實不是北約大軍壓境,而是北約所代表的政治理念入侵。西方式民主、法治、人權,對俄羅斯政體構成了軟性威脅。烏克蘭如果成為一個繁榮的西式民主國家,將成為“壞榜樣”,激發俄羅斯國內民眾對現政權的質疑。這才是普京難以容忍的“安全威脅”。
俄烏戰爭遠不隻是“普京的戰爭”,它是一個大國失衡的表現,是帝國幻覺與現代秩序之間的劇烈衝突。普京發動戰爭的理由看似五花八門,但其核心是:不甘認輸的帝國心態,以及對“邊界安全”的極端執著。正如曆史學家霍布斯鮑姆所言:“失去帝國的國家不會安於現狀,而是執著於重現舊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