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瓦特納冰川

這篇記錄是二零一六年第一次去冰島寫的，算是舊文。還有兩篇會陸續放上，和第二次冰島之行合並。

2008年，跟著向導徒步登上了新西蘭南島的弗蘭克約瑟夫冰川，感到的震撼無與倫比，第二年接著又去了一趟。遺憾的是接下來的幾年，地球的溫室效應使它加速融化，冰川徒步取消，再想一睹那裏冰川的真容，隻能靠直升飛機了。

 

下圖，新西蘭Fox冰川

上圖是二零一六年三月新西蘭弗蘭克約瑟夫冰川前，隻見冰河，不見冰川。

 

 

2012 年在落基山脈，想去哥倫比亞冰川體驗有著巨大輪子的雪地車，不幸雪地車也停運。冰舌的終端樹立的近三四十年冰川後退的標幹，讓人看起來觸目驚心。

 

寒冷的阿拉斯加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從陸路和水路到了三個地方：冰川峽灣裏的瑪格麗冰川，特雷西峽灣的索亞冰川，首府朱諾的曼德赫冰川，這些冰川裏隻有冰川峽灣裏的一條聽說還在增長，可以聊以慰藉。

 

上圖 阿拉斯加首府朱諾附近的冰川

 

計劃去冰島時，第一個考慮的當然是徒步冰川。這個不大的國家，百分之十一的土地被冰覆蓋著。瓦特納國家公園是歐洲最大的國家公園，麵積達一萬三千六百平方公裏。其中瓦特納冰原的麵積就達八千三百平方公裏，新西蘭南島最大的庫克山冰川隻是它的零頭的三分之一。

 

沿著一號公路，開到瓦特納國家公園的區域，就開始看到山間伸出的一條條冰舌，後邊的雪峰藏在雲裏霧裏，尚未露出它美麗的麵容。車子又開了好一段路，方才到達事先訂好的徒步地點- 斯卡夫塔國家公園（Skaftafell），這裏是好萊塢大片《星際穿越》取景地，來到這裏也就等於到了曼恩星球的冰世界。要徒步的冰川名叫Falljokull，意為倒下的冰川。

 

瓦特納冰川公園裏一條心形冰川

 

跟著向導向冰川進發

 

我們選的是徒步中最長的一種，五小時裏保證有三個多小時在冰上行走。向導叫凱伊，是個顏值爆棚的高個小夥，熱情敬業。聊天中得知，他是新西蘭人，原來就在弗蘭克約瑟夫冰川當向導。兩次在新西蘭冰川徒步，對那些向導印象極好。很高興他們能南征北戰，繼續與冰川為伍，這些意氣風發的小夥子們本身就是冰線上一道亮麗的風景。

 

向導凱伊

 

來到冰川腳下，到處是黑乎乎的火山灰。走了沒多遠，凱伊指著一個黑山包告訴我們，這底下就是冰川。看我們似信非信的樣子，他用冰鎬刨了兩下，晶瑩的冰體就露了出來。這麽快就到了冰上，看出了瓦特納冰川之大。當年在弗蘭克冰川，在河床的亂石上，在蓋滿灰土的山坡上走的精疲力盡，才踩到了冰上。今天，沒等回過神來，我們已經在凱伊的指導下，套上冰爪，開始在冰川上正式徒步了。

 

冰川的低處，還是被灰土遮蓋著。根據自己第一次爬過冰川後惡補的知識判定，這是海洋性冰川。瓦特納地區的緯度不高，這裏最高的雪山也不到兩千米，又瀕臨大海，不用查資料，光看它髒兮兮的樣子就可以明白。海洋性冰川在降水豐富的地區，冰溫高，移動性大，對山穀的切割和侵蝕的速度也快，山穀兩邊的沙礫，灰土不斷掉到冰麵上，它們就總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冰島的冰川下麵又有很多火山，2010年讓整個歐洲飛機停飛的埃亞菲亞德拉火山爆發留下的火山灰，更使得冰川表麵顯得又黑又髒。

 

 

冰川徒步不難，緊跟向導，兩腿稍稍分開，踩實腳下的每一步，就會避免摔跤。隨著隊伍的不斷上移，腳下的冰川開始顯示出它豐富的內涵。這裏的冰川雖然不如新西蘭冰川上遊那樣冰清玉潔，火山灰，亂石的遮蓋也到形成了一些特別漂亮的圖案，顯示出大自然神工鬼斧的奇妙。冰洞，冰縫比新西蘭冰川上見到的小一些，可也閃著幽藍的光芒，同樣的神秘誘人。

 

 

 

向上望去，冰川的上方犬牙交錯似的冰峰密密匝匝的直立著，人已經無法再往上攀爬。地質學家們把它定義為冰瀑（ice fall).可以想像，如果這冰瀑化了成了瀑布，水汽翻騰，轟鳴聲震耳，就會是另一番熱鬧景象。現在它就在那兒簇立著，神秘不語。在燦爛的陽光下，眨著藍白兩色的眼睛，望著我們這些排著隊闖入的不速之客。

 

 

 

隊伍停下，有了一點自由活動的時間。別樣的景色，讓人的眼睛繁忙的同時，思緒也開始信馬由韁：冰川融化就形成了河流，那為什麽河流不會給自己帶來像冰川那樣的震撼呢？河流常見，冰川罕見，我想這並不是主要原因。河流被人們常被譽為母親，擔負潤澤萬物，養育人類的責任。其實，冰川比水流承載的更多：它年複一年的給河流融水注水，調節著河流的水量。黃河，長江這兩條大河的源頭都在雪山，冰川密布的地方。青海，新疆等大陸性冰川的融水，甚至就是當地的生命線。

 

借助船和橋，如果水不渾濁，可以望到河底。腳踩到了冰川上，你卻無法猜測它蘊藏的秘密。科學家們從它的內部提取的冰芯，能測出千百年前的全球的溫度和氣候變化。河水流淌，給予人們時光易逝的感覺，而冰川前麵一道道的終磧壟（冰川學術語，意為冰舌末端停留在一個位置上，冰川上攜帶的泥沙和岩石卸下來，形成的壟）都經過了數年，百年的運動，是一個更大的輪回。因而，它會讓人聯想到深沉，厚重和博大這些語句。

 

從審美的角度來看。冰川是巧妙的切割機，緩慢的運動切割出來的山體大都峻峭奇瑰，像挪威羅弗敦群島，瑞士的馬特洪峰，那錐棱性的山峰就是典型的冰川作為。比起柔軟無形的水流，冰川有形，有色，也有變化無窮。一條條冰川從山裏蜿蜒而下，如蟒蛇，如玉帶，氣勢磅礴。隨著氣溫的變化，冰川上還會出現冰洞，冰塔林，冰縫，冰淩等等變化莫測的形狀，那種玉的質感，那種純淨的色彩，不帶一絲塵世的煙火氣，美到了極致。

 

 

 

上圖，瑞士納特宏峰。典型冰川切割作品，攝於二零一零年。

 

下午時分，冰瀑的下方，隻剩下連我們在內的兩個小隊。在曠達的冰川和原野裏，人小若螻蟻。在這樣偉大的自然麵前，或許誰都不應用“征服”這樣的字眼。我們隻是來過了，貼近了，或者說朝拜了。接下來的自然是想想能做什麽，怎樣做，才能為減少地球變暖盡自己的責任，替我們的後代保存好這稀世資源。

 

冰川下方的河流，蜿蜒向大海奔去。雪峰，冰川，冰河三者緊緊相依，多姿豐滿，願他們隨日月同輝，與地球共存。

 

 

 

從正午十二點徒步開始，陽光衝破了烏雲，一直燦爛的灑在這片神奇的地方。五點多鍾下山後，上山時的細流已經變成了急促的瀑布，讓人擔心冰體融化的速度。這天是六月一號，夏天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