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帕多奇亞的石林漫遊

卡帕都奇亞坐落在土耳其中部，有著童話般的奇幻地貌和不可思議的地下城市。最像外星球的地方，人的一生必去之地等等，是民間人士給它貼上的標簽。官方的榮譽也有：全世界為數不多的自然，文化雙遺產中的一個，土耳其首批申遺成功的三個項目之一。關注世界遺產的人都明白，越早入選的地方含金量越高。多年來，卡帕多奇亞在旅遊榜上的光芒，在我的心中的一個角落裏時不時的閃爍。

 

卡帕多奇亞在當地語言中是美馬之鄉的意思

今年的四月，好友維拉，謝爾頓和我來到這裏，在格雷梅小鎮住了三晚。我們的漫遊隨著熱氣球，紅線，綠線的傳統流程，參觀自然人文兩種景觀交叉進行。整理照片時，我特意把兩種景觀分了類。從個人喜好出發，先介紹自然之旅。

 

卡帕多奇亞是世界上幾個適合飛熱氣球的地方之一。因為熱氣球對天氣情況要求較高，所以我們把活動定在第一個清晨，以備不測。預定旅館時，還聽從工作人員的建議，請他們幫忙選了一個收費略高，載人少，飛行員技術好的公司。

 

清晨五點鍾，麵包車接我們到了不遠處的愛之穀（Love Valley）天色黑黢黢的，穀裏卻是一片繁忙。撲哧撲哧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大片熱氣球在點火準備，一道道紅色火焰向氣球的進口處噴射。聯想到電視裏火箭升空的畫麵，有點小激動，心裏也默默的開始了倒計時。

 

我們的氣球第一個升空了！維拉禁不住喊出了聲。我們對旅館工作人員的信任得到了回報，這位高個子的飛行員果然技術過硬。第一個升空意味著我們在天色朦朧的情況下，可以更早見到平時難以見到的景致。還有，那些還在地麵點火的熱氣球也成了我們的拍攝對象，俯視氣球，照片就和明信片上的畫麵有了區別。

 

 

熱氣球飛的很平穩，完全感覺不到已經遠離地麵。我們這個筐裏除了我們三人，還有一位日本青年。整整一個小時，他在一個角落裏手持攝像機一動不動的拍視頻，盡顯日本人規規矩矩的特點。我們三個倒是興奮之情按捺不住，交換位置，找不同角度拍攝，還忙中偷閑的交流上幾句感想。

 

大地緩緩的蘇醒過來，隨著氣球的旋轉，一幀幀或明或暗的圖畫，次第在我們眼前打開而來。綠色的田野被小徑切割成不規則的幾何圖案，逆光中如一塊塊的墨綠絨毯。順光下，一條條黃棕色的山梁肩並肩的撲向地麵，像是火山流淌下來的熔岩，火苗正旺時被瞬間凝固，燃燒時的色彩和動態就這樣一直保存了下來。到處可見的石柱，高低錯落，粗細有別，一簇簇，一行行，一片片佇立，千萬年的在此守望。

 

 

火球樣的太陽從山邊露出頭來，短短的一瞬間，給大地，草木，山梁和岩石換了一層新裝。那些站立的石柱也如被施了魔法，通體透亮。晨光照亮了一片平整的田地，引導著一個個熱氣球平安的降落了下來。

 

 

按照慣例，飛行員開香檳慶祝安全著陸，還向每一位參加者頒發了證書。他一個個的點名，大家也鄭重其事的上前接過致謝。謝爾頓的中文名不知怎的，被這位土耳其飛行員念成了某位國家主席的名字，發音還相當標準。維拉和我在人堆裏憋不住，從偷笑到大笑。這樣大不敬的行為，要是趕上文革，準會惹上大麻煩。

 

 

回去吃了早飯，旅館給預定好的司機和導遊早已在門口等著我們。導遊叫阿爾罕，三十出頭的樣子，高大周正，談吐不俗，一見麵就給大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這個外貌協會的資深成員也在暗自慶幸：兩天時間的全陪，要是碰上十一年前我們仨在摩洛哥遇到的老油條，那就太糟心了。

 

紅線的第一站是蘑菇山穀（Mushroom Valley）這個公園需要門票。阿爾罕帶著我們進去，邊走邊介紹，說這個公園是他的最愛之一。

 

下圖 維拉所攝

 

的確，盡管以前在網上看到不少的照片，實地近距離見到的這第一個山穀還是擊中了我，心裏隨即冒出了一個巨大的驚歎號。很快，第二個Deverent Valley 也叫Imagination Valley(想象山穀），後邊的Pigeon Valley（鴿子穀）一個個展現出來的時候，心裏的驚歎就排成了行。

 

 

天空飄起了小雨，被潤濕的山坡和石柱，色彩飽滿，紋理也特別清晰。蘑菇穀的石柱是各類蘑菇的樣子，遊人穿梭在這些巨蘑之間，似小矮人走進巨人國。蘑菇岩石的頂部全是深褐色，脖頸處是一道土黃色圍脖。軀幹部分比頭上的帽子顏色淺很多。想象山穀的岩石有著千奇百怪的造型，駱駝，穿長袍的女士，母雞等等。這些象形石的頭冠部也是深棕色，但主體部分是紅褐色。鴿子穀和Zelve山穀裏的石林沒戴帽子，從峰尖到底座都是一個顏色，前者是淺土黃色，後者又是褐紅色。

 

鴿子穀

 

 

愛之穀裏的石柱容易讓人想到廣東丹霞山的那塊石頭，原來當地農民叫它馬卵石，被一個教授改成元陽石。還是直白，隻不過是文縐縐的。這裏穆斯林教對於兩性話題偏向保守，所以起的名字含蓄的多了。

 

不管是協調的用色搭配，還是千姿百態的造型，都會讓人產生這樣的聯想：上帝在創造這片土地的時候，一定是輕鬆愉悅，童心大發，按照孩子喜歡的模樣打造。一塊塊的石頭都是那麽可愛，生動，有靈性。仿佛隻要魔法手指一點，所有的生物都會蘇醒過來，成為活生生的角色。山穀是背景，草地是舞台，經典的童話劇在這兒永不落幕。

 

鴨子之吻

 

駱駝

 

孵蛋的母雞

 

奔跑的母雞

 

拿破侖的帽子

 

穿長袍的女士

 

雞腿蘑菇

 

還算整齊的牙齒

 

倒懸的羊蹄

 

對於這些地貌，科學解釋的版本是這樣：百萬年前，附近的埃爾吉耶斯山 (3916m) 和哈桑山 (3268m) 兩座巨大的火山噴發 , 使得這一地區被含有石灰岩 , 熔岩的柔軟的石 , 灰和泥等覆蓋，形成的岩層硬度不一，軟的凝灰岩和硬的玄武岩被風化侵蝕的速度不同，最終形成了這些各種顏色，各種模樣的岩石。

 

四月，山上仍被白雪覆蓋

 

曾在網上看過一個博主評論說，卡帕多奇亞的自然景色除了石頭，還是石頭。這話沒錯，仔細想想，澳洲的自然遺產烏魯魯岩是石頭，愛爾蘭島的自然遺產巨人之路是石頭，英國的巨石陣還是石頭。岩石恒久，見證地球漫長的變遷史。岩石堅硬，曆經萬年億年不朽。卡帕多奇亞的山穀溝壑之間，神工鬼斧的岩石柱多的成了森林，姿態形狀又是如此可愛，怎能讓漫遊的人不流連忘返呢？

 

 

當然，卡帕多奇亞的文化景觀也獨具特色。實際上，從住進旅館的那一刻，我們的文化之旅就在不知覺中就開始了。

 

山洞旅館

 

旅館的院子，左邊是一塊巨石，我們住的房間就在岩石下邊。

 

格雷梅鎮在卡帕多奇亞地區的中心地帶，是一個因旅遊而生的小鎮。周邊被長滿奇石的山穀環繞著，小鎮中心也巨石林立，土耳其星月旗就插在最高的一塊尖石上。鎮上隻有一條寬闊的主街，其餘差不多都是上坡下沿的石級小巷。

 

相傳公元前兩千年的赫梯人曾在這片山穀裏鑿岩而居。到了公元七世紀，這些岩洞變成了基督教徒逃避迫害的避難所。一直到上個世紀中期這裏還有人居住。現在許多岩洞改建成旅館，除了門口的招牌，房屋的主體部分有的藏於石柱下。有的隱於山坡後。有意思的是鎮名格雷梅Goreme的意思就是讓你看不到，(You  can’t see here）

 

小鎮全景，國旗在岩石上飄揚。

 

小鎮上眾多的山洞旅館

 

牆上裝飾也是岩石

 

 

格雷梅小鎮附近的烏奇沙城堡(Uchisar Castle) 。這是一塊在山穀中拔地而起的六十多米高的巨大岩石，早期居民為防禦外敵入侵，將山岩挖空建成相互連通的要塞。岩石內部有數不清的，錯綜複雜的洞穴房間，曾經有一千人居住在這裏，名為“第三堡壘”。

 

蘑菇穀裏的警察局，裏邊有四層可使用的空間。

 

Zelve 澤爾維山穀很多的洞穴房子，一直到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還有居民居住。有學校，教堂，廚房的屋頂煙熏火燎的痕跡曆曆在目，用具隻有石磨完好的保存了下來。

 

澤維爾開放式博物館

 

 

在鴿子穀的空地上，看見了一大群鴿子。阿爾罕指著鴿子穀裏一些小房子牆上的鴿子屋告訴我們，說當地人采集鴿子糞，作為上好的天然肥料。不由好奇，遍布山穀的石洞裏得有多少鴿子棲息，才能滿足這裏農田和葡萄園的需要呢？

 

格雷梅開放式博物館

 

人文景點另一個讓人稱奇的是洞穴教堂，它的數量達到了驚人的六百座。有些自由行的遊客在徒步時，把找到隱蔽的教堂做為目的，給自己來一個驚喜。

 

教堂的興建始於公元53-57年，聖保羅並不是耶穌的十二門徒之一，但他是早期很有影響的傳教士。以他為代表的第一批基督教信徒離開耶路撒冷，來到地勢險要的這片區域。來躲避古羅馬帝國的迫害，建立小亞細亞的第一個基督教區，並開始修建教堂。基督教在此幾經興衰，信奉伊斯蘭教的奧斯曼帝國全麵占領後，堅持信奉基督教的人離開，留下了今天我們所看到的漫山遍野的遺跡。

 

很多的教堂都有名字，比如蘋果教堂。黑暗教堂，蛇教堂等等，我們進入了一個，牆上滿是壁畫，但不讓拍照，退出之後，在外邊拍了一張。

 

卡帕多西亞的地下城被發現，據說是在上個世紀中期，一些當地居民挖掘到了一個洞口。但它的曆史早已超過幾千年，而且幾乎一直在使用，從弗裏吉亞人到波斯人，再到拜占庭時代的基督徒。在20世紀20年代，當卡帕多西亞的希臘人在希臘-土耳其戰爭中麵臨失敗，突然集體逃往希臘，最終將城放棄。

 

這裏地下城的龐大的堪稱奇跡，僅目前發掘出來的計算，它至少由三十幾座組成了網狀係統，且城城相通。我們參觀的卡伊馬克勒地下城（Kaymakli Underground City）共8層深達60米，可容納3000～5000人居住。

 

 

 

阿爾罕帶領我們一層層的參觀介紹，每一層都是為特定用途精心設計的。牲畜被養在最靠近地表的馬廄裏，以減少牛產生的氣味和有毒氣體。各層有梯子相連， 每一層的出入口都設“機關”，洞口上方置一個大圓石輪，若有敵情，啟動開關，石輪會自動滾下，堵住進口，隻有從裏邊才能打開。房舍按用途規劃為臥室，作坊、廚房、儲物室、教堂等等。許許多多的通風口直接開到地麵，在裏邊行走，並不感到憋氣。

在地下城裏參觀的時間不算長，但不足一人高的通道走下來也不好受。這種逼仄的通道正是為了防止入侵者長驅直入。隻是無法想象那些逃難的基督徒們是如何在這局促壓迫，暗無天日的地下度過漫長的日日夜夜的，也許那就是信仰的力量吧！

 

圓石門，關上後隻能從裏邊打開。

 

 

至於誰最先建造了地下城，目前並無定論。有學者認為赫梯人（Hittites）可能是這些龐大地下洞穴網絡的奠基人，在公元前1200年左右受到弗裏吉亞人（Phrygians）的攻擊時，挖掘出了岩石的最初幾層”。這和格雷梅鎮的洞穴旅館的起源吻合。地下城的大部分有可能是弗裏吉亞人建造，他們是鐵器時代技術高超的建築師，有能力建造複雜的地下設施。後來的幾經易主，地下城不斷擴大改進，變得更深和更隱蔽。拿今天的眼光來看，這些工程還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奇跡。

 

 

卡帕多奇亞還是土耳其著名的陶器，地毯生產地，我們參觀了一個陶器作坊，窯洞裏擺滿了精美的瓷器，非常美麗。一個熟練的工匠在短短的三兩分鍾就做出了一件陶罐，像是在變魔術，可惜我們都沒有買回家的需要和欲望。好在導遊阿爾罕事先告訴我們，如果不需要，不必強買。

 

值得一提的是，陪伴我們兩天的導遊阿爾罕讓人舒服愉快，他的素養和專業知識相當不錯。快要結束時，謝爾頓問他司機的小費是單獨給還是一起給他。他解釋說司機和他不是一個公司的，然後態度很認真的補充了一句，給小費屬於自願，你們別當成必須的。那誠懇的語氣，讓我們對比著想起了摩洛哥碰到的那幾個導遊，為索要小費，小伎倆花樣百出。回程的車上，維拉提議在原來商量好的數目上再加一些。這是多年老友之間的默契，我也正是這樣想，很多時候，我們沒有辦法驅逐劣幣，但可以盡微薄之力去鼓勵良善。

 

還有一段偶遇，同樣算是路上的一道人文風景。

 

一天傍晚，我出門拍照片回來竟然找不到旅館了，隻好在街頭冰激淩小亭問路，男售貨員放下手中的活計，拿出手機定位，然後走出亭子，領我到大路口，詳細的指明方向，確定我明白了，才轉身回去。聽到我的感謝，他說不客氣，下次走到這兒買個冰激淩就行了。

 

回到旅館問我們的管家維拉要了點土耳其裏拉，返回已在暮色中的冰激淩亭子，買了一盒平時不吃的大號冰激淩。聽到我是特意回來兌現諾言，這個有一米八幾的壯漢，長大了嘴巴。許是來不及措辭，他的一句“I love you”脫口而出。我怔了一下，然後，倆人相視大笑。

小鎮的夜晚

 

 

卡帕多奇亞度過的三晚兩天頗有點夢幻色彩。我們不是愛麗絲，卻真切的經曆了她夢中的一幅幅場景：坐著熱氣球像羽毛一樣在空中漂浮，俯瞰地上的小人國世界。在兔子洞一樣的地下城裏，感受自己的身體變小變大。遇到一些友好的當地人，讓我們感到開心和親切。漫步在仙女煙囪般的石林之間，和那些可愛的象形動物打打招呼，檢驗自己的童心和想象力。離開時，我們三個老少年甚至還聽到了石兔對愛麗絲的召喚：敢不敢推開門，去看看這世界奇妙的絢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