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 《向陽處的花海》（8） 第一章-7 對策

本故事出場人物、地點均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切勿對號入座。

 

  台上的男子尷尬的輕輕咳嗽了兩聲：“咳咳，大家好，可能有在座的不認識我的，我是市應急管理局的李辰駿，接下來由我向大家介紹事發現場的有關情況，以及當前市應急局的工作進展。”

  這人看上去40歲左右，身材十分挺拔，留著一頭中分短發，戴一個方框眼鏡，看上去有些書卷氣，稱得上是儀表堂堂、氣度不凡。這種氣質在嫩河一眾領導幹部中間顯得尤為出眾。聶權生並沒有見過這人，但是卻想起坊間傳聞新任的應急管理局副局長年輕多才，憑借學識和個人能力，不到40歲就升到副局級的位置，成為整個嫩河市最年輕的副局級。

  李辰駿站在麥克風前，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緊張。他從容地從資料夾中拿出一疊文件，又拿出一個U盤插入電腦，按動了投影儀的幕布按鈕。隨著幕布下降發出的嗡嗡聲，會議室內的老舊投影儀緩緩點亮，模糊不清的映照在已經發黃的白色幕布上。

  李辰駿隨即以詢問的目光看向站在門口開關旁的黃迅雪。黃秘書會意的點點頭，按下照明燈的開關，會議室立刻陷入一片黑暗，幕布上的圖像也變得清晰了許多，上麵是一幅23中初中部的周邊道路地圖。

  看到一切都準備妥當，李辰駿開始以一種平靜的語氣進行講解：“應急管理局在接到通報後，立刻聯係市公安局封鎖了23中的周邊路段。準確說……”他用手中的激光筆在屏幕上一指，一個小紅點出現在幕布上，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覺的跟隨紅點移動著：“就是從永樂大街市教育局北口到育新路這段主幹道以及育新路全段，溯水街南段和23中北側的巷道。該校周邊道路比較寬闊、商戶較少，毗鄰二十三中操場的科技大樓是一棟荒廢的建築，這為我們設置封鎖線提供了便利。周邊人口最密集的是北部巷道的居民社區，但該社區被23中的教學樓完全阻隔，我們判斷對於事件調查的影響不大。”

  說到這裏李辰駿微微一頓繼續道：“事發當時是中到大雨，目擊者稱從23中的體育館方向傳來了一聲巨響，之後就看到學校上空騰起的巨大煙塵。110和119報警係統在同一時間接到了多通報警電話。事情發生後，有4名學生自行脫困，被救護車送到嫩河市第一醫院的市急救中心。到這裏，大家有什麽疑問嗎？”

  聽到“自行脫困”四個字，聶權生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會議室中依然是一片寂靜，隻能聽到垂吊式投影儀的散熱風扇發出的嗚嗚聲。看到沒有人回應，李辰駿點點頭繼續自己的報告：“坍塌發生後，市消防救援隊也接警趕往現場，直到現在救援工作還在進展當中。大家知道……”說到這裏李辰駿向下掃視，仿佛在尋求聽眾的理解：“從2018年改製以來，市消防隊歸屬省應急管理局直接管轄，與市公安局、市應急管理局屬於同級機構。所以，具體救援情況的進展需要消防隊的同誌直接介紹，市應急局無權幹預。當然，我們也派有代表在現場待機，如果有什麽特殊情況會隨時匯報給市委和各局。”說到這裏，李辰駿再次停頓，等待發問。

  站在一旁的黃迅雪突然說話了。雖然她將自己的情緒隱藏的很好，但聶權生還是感受到她語氣中的刺骨寒意：“李局長，請問事故原因調查清楚了嗎？”李辰駿很從容的回答道：“不太清楚，這些需要消防隊的同誌在現場調查之後才能得到確切的結論。”

  黃迅雪的眼神卻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她直逼問題的核心：“你的意思是說，市應急管理局到現在都對坍塌原因不清楚嗎？”但李辰駿卻微微一笑，用柔和的方式化解了直逼他的利劍：在還沒有形成一個嚴謹的結論之前，我不便隨意推測。但請黃秘書放心，應急局一定會給市委一個滿意答複的。”從黃迅雪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絲毫不相信李辰駿的話。但李辰駿依然不慌不忙的正麵迎上她的目光，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彌漫在兩人之間。還是黃迅雪也微微一笑，對李辰駿做了一個請繼續的手勢。

  李辰駿點點頭，環顧四周發現無人提問，便繼續自己的報告：“第二個問題是輿論管控。在事情發生後，市應急局網絡信息處立刻向省網絡信息中心通報了相關情況，省網信中心立刻將‘嫩河市’‘23中’‘坍塌’等關鍵詞設為沉降詞條，並聯係網絡平台在第一時間阻斷了事故信息的傳播。但是，鑒於事情的嚴重性，省網絡信息中心給出的封鎖上限期限為24小時。也就是說，這24小時是我們管控輿情，避免事態升級的黃金時間。李辰駿說到這裏，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打開，副市長劉振隆與房建局的劉秉忠先後從會議室外走了進來。李辰駿用詢問的目光看向劉振隆，劉振隆的眉頭舒展、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李辰駿道：“因此，應急管理局根據本次事件的實際情況，結合應急預案，製定了下麵的計劃，現在呈給市委和各局，希望大家對計劃的可實施性進行評估：

  第一，希望市交管局配合公安局收集事發15分鍾前後的道路監控錄像，對在現場附近的車輛車牌和行人麵部信息的圖像數據進行識別、整理，用來追蹤這些人的身份信息、工作單位及網絡平台賬號等情況，有助於更好的防止輿情擴散。

  第二，希望市公安局調撥警力封鎖嫩河市第一醫院周邊，建立封鎖線，防止閑雜人等靠近醫院，對傷員的運送產生影響；醫院內同樣要部署警力，確保傷員救治平穩有序的進行。第一醫院周邊的維穩是第一要務，該區域容易引起家屬的聚集，再加上醫院周邊商戶、小區密集，管控難度較大。需要詳細嚴密的布置。

  第三，希望市衛健委的同誌能聯係嫩河第一醫院確保有足夠數量的病床和重症監護室，幫助願意轉院的病人積極辦理轉院；另外要疏通急救中心的兩條傷員運送通道，並與醫院協調做好保密措施。

  第四，教育局的同誌責任比較重大，有兩個十分艱巨的任務交給你們……”聽到這裏，聶權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一方麵是整理23中女子籃球隊的成員名單，以及這些學生、教師的個人信息、家庭成員構成、父母職業、社交媒體賬號等資料，並將這些信息提交給市公安局、應急局備案；另一方麵，注意疏導學生與家屬的情緒，特別是要堅決遏製情緒在網絡上的傳播，以防造成更大更惡劣的影響。”說到這裏，李辰駿的臉色一凜：“當然，醫院這邊也需要教育局為家長做工作。”聶權生看向王行川，王行川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麵對李辰駿以及副市長劉振隆的目光，王行川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接受。

  李辰駿繼續道：“以上這些隻是市應急管理局製定出的基本要求，在實際執行中如果遇到問題，還請各局自行協調。剛才我沒有提到的部門也請不遺餘力的配合上述單位開展工作。嫩河第23中學7.25事件是當下我市工作的頭等大事。如果大家對剛才的安排有什麽疑問，現在可以提問。”

  話音剛落，一個人舉手並站了起來。李辰駿看了過去，是嫩河市衛健委的一位女領導，她很禮貌的向李辰駿打招呼：“李局長你好，我是市衛健委的常玲。您剛才講的非常清晰、準確，但我有一點疑問，希望您能為我解答一下。”李辰駿自信的微笑道：“當然可以，常主任您有什麽問題？”常主任雖然已經是近 50 歲的年紀，也被他這明媚的笑容晃得有些局促：我，我是想問一下，您剛才講到的要疏通急救中心的兩條傷員運送路線是為什麽？”李辰駿點點頭道：“哦，是這樣。我們預想家長到達醫院可能會為傷員的救治帶來混亂，為了防止事態激化，我建議讓輕傷員乘救護車從正門進入醫院，讓危重傷員……”李辰駿的“危重”兩個字咬的很重。“……從備用路線進入急救室，避免讓奄奄一息的學生暴露在多數人的目光之下，這樣可以避免激化在場家長的情緒。”

  常玲點點頭表示理解，略一沉默，但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說道：“李局長，是這樣的。我也曾經在市急救中心工作過，那裏的後門隻有一台運輸耗材用的貨運電梯，這台電梯經常會出故障。而且使用貨運電梯需要穿過倉庫、手術準備室，最後才能到達手術室，這個過程可能會對病人的病情造成延誤，增加醫院的責任風險。”

  聽到這句話，一抹不悅的神情從李辰駿的臉上一閃而過，但他仍耐著性子說道：“常主任，這是我們已經預想到的情況，風險是不可避免的。現在事態緊急，應急局是按照市委的需求在安排計劃，隻能優先解決首要問題。針對一些其他情況，還得由你們部門在內部自行協調。”聽了這話，常玲的臉上有些扭曲，她聽出李辰駿這番說辭的意思。

  這時候劉振隆接過了話頭：“我認為辰駿說得在理，7.25事件性質嚴重，情況複雜。我們要盡可能采取穩妥的方案，將風險降到最低。李局長雖然年輕，但在應急局中工作已有10餘年，非常了解我市的情況，為市委屢出奇謀。所以我認為，可以按照他說的辦。”誰都明白，劉振隆此時的這番話等同於市委的態度，李辰駿的臉上出現了難掩的欣喜之色。常主任聽後，悻悻地一屁股坐下。她本想在這個各局領導幹部齊聚的這場會議上表現一下自己熟諳事務的才能，沒想到卻給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

  會場內再次變得鴉雀無聲。李辰駿看下麵再也沒人舉手提問，一鞠躬便走下台，誰都能看出他的腳步變得輕盈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