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 《向陽處的花海》（7） 第一章-6 情況通報

本故事出場人物、地點均為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切勿對號入座。

 

  聶權生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室內的強烈光線讓他眼前一眩，但又很快恢複視覺。在寬敞的階梯式房間裏，各部門的負責人已經三三兩兩的在座位上就坐，每個人堆都在壓低聲音交換著已知的情報，遠遠的聽上去像是一堆無頭蒼蠅振翅發出的嗡鳴聲。

  踏進會議室，聶權生向主席台的方向看去。在麥克風前，嫩河市市委副書記、副市長劉振隆正在翻閱著手中的資料，他的身材微胖，身穿一件黑色的工裝風衣，顯得低調而又沉穩，遠遠看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氣質。由於上了年紀，劉振隆的頭發已經去了大半，借著燈光能夠察覺他頭頂淡淡的油光。

  但真正引起聶權生注意的是劉振隆的表情。劉副市長還端著與平日裏極為相似的神情，看上去自信而又有氣度。但仔細看上去，他那自信的神情背後卻隱藏著一種猙獰的感覺，如同聊齋畫皮故事中的厲鬼的臉，在上麵覆上了一層人皮麵具。

  聶權生趕忙收回目光，朝著主席台下的座位望去。在離大門不遠的前排，王旭正站在座位上向他招手。他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快步向座位的方向走去。才剛剛坐穩，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伴隨著高跟鞋與大理石地麵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黃迅雪快步走了進來，又轉身將會議室的大門合攏。隨著她這一係列動作的完成，竊竊私語聲消失了，整個會議室寂靜的連掉落一根針都能聽到。

  麥克風前的劉振隆察覺到了異樣，抬起頭張望。很快發現黃迅雪正站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黃秘書微微點頭施禮，向劉振隆道：“劉市長，人員已經到齊，可以開始了。”劉振隆點點頭回應道：“麻煩你了，黃秘書。”

  黃迅雪走到主席台的側麵站下，麵對著包括劉振隆在內所有人的目光。她伸出手，在西裝領口上的胸針上輕輕按了一下。在一片寂靜中，隻聽見從胸針中傳來輕微的機械轉動聲，緊接著，一盞耀眼的紅色指示燈在胸針上乍然亮起。這盞小燈在整個環境中特別的惹眼，仿佛是對在場所有人的警示，又像是什麽人對自己存在的一種宣告。

  劉振隆裝作沒有看到這一幕，習慣性的清清嗓子：“咳，現在我們開始開會。”他凝重地目光掃視過所有人的麵孔，神情肅穆的說道：“因為事情緊急，我就開門見山的直說了。大家都明白這次會議的目的：今天下午2點44分，位於永樂大街159號的嫩河第二十三中學初中部校區發生了一起嚴重的坍塌事故，現在事故的原因還在調查當中。雖然現在是暑假……”劉振隆說到這裏稍微一頓，將自己手中的資料翻了一頁，語氣變得極為緩慢：“但根據學校之前報備的暑期工作計劃，今天是該校女子籃球隊的訓練日。”話音剛落，台下傳來一陣驚呼。

  劉振隆早已預料到會有這種反應，提高音量繼續說道：“經23中的門衛證實，今天下午進入學校的學生有10多人，還有2名校隊的老師。”這句話又如扔進湖麵的巨石一般，會場騷動起來，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聶權生閉上眼睛，腦海裏如電影般回放著方才親眼所見的一切，所有的虛像最後成為了那個女孩在冰冷的雨水中對自己的呼喚。23中女子籃球隊，聶晴曾經對他提起過，當時的女兒是一臉自豪的神情：

“爸爸，羽欣她們的籃球隊，在省裏的籃球比賽上拿了亞軍。她說，隻要自己努力訓練，明年有機會保送到嫩河一中。隻要我努力學習，到時候我們還可以當同學……”想到這裏，聶權生再次沉沉的歎了口氣。

  劉振隆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試圖控製住場麵：“由於事件的嚴重性，市委對此次事故高度重視，要求各局把7.25事件的解決作為第一要務。從入場的安檢措施，我想不用多說大家也能明白，包括這次會議在內的所有事件相關信息都已經被列入嫩河市的最高機密，希望引起大家的重視。”說到這裏，劉振隆用嚴厲的目光向台下掃視，似乎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緊接著他繼續道：“現在我代表市委，就幾點情況向大家做出說明。首先，市委決定成立‘嫩河第二十三中學7.25事件聯合調查組’。由於秦市長現在正帶領考察團在外省學習，所以調查組組長由我來擔任。在座的各位，作為市內各局的負責人，有任何情況可以不用經過辦公室，直接向我本人匯報。”這句一反常態的命令讓聶權生心中覺得有些奇怪，但他的臉上依然是毫無表情。

  劉振隆繼續解釋道：“當然，由於是重大安全事故，調查組最終還要掛名到省委。但在這之前，我……”劉振隆故意把這個“我”字咬的很重，臉色也顯得更加猙獰：“是這次調查的唯一負責人，如果有人掌握重要信息卻隱瞞不報，甚至私自向外界泄密，那就是跟我本人作對，是我們嫩河市委、市政府的敵人。”整個會場鴉雀無聲，聶權生甚至聽到頭頂的熒光燈管發出的絲絲聲。

“第二，由於事故的社會影響惡劣，我們現在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控製好輿情。有兩個方麵需要注意：一方麵是要注意信息管理，在沒有調查組批準的情況下，任何人不得私自出示、公開事件的相關資料，更不能在公開場合發表事件相關的信息或是接受采訪，違反規定一律從嚴處罰。另一方麵是需要密切監控和引導網絡輿情，尤其是需要關注受困學生的家屬、同學和23中在職教職工的輿情疏導工作，避免引發群眾性事件，進而導致輿論層麵的次生災害。”

  說完這些，劉振隆長舒了一口氣：“我要強調的就是這些，下麵就請應急管理局的同誌為現場的情況做具體的通報。”話音未落，在會議室內距離聶權生最遠一側的座位前排，一個男子站起身踏著平穩的步伐向主席台走去。

  會議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人身上。與此同時，劉振隆示意黃秘書自己有事情要出去一下，便走出了會議室的大門。與聶權生相隔不遠的後排座位也突然有了動靜。聶權生回頭望去，是劉秉誠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龐大的身軀幾乎把兩列座位之間寬大的通道給占滿，他一邊緩慢的順著台階向下蠕動，一邊嘟囔著告罪道：“突然肚子不太舒服，哎呀，不好意思，慚愧，慚愧……”雖然他的腳步很緩慢，但周圍人都看出了他動作中的焦慮與不安。最後，他也顧不上關門，急匆匆的衝出了會議室。

  剛才的那名男子此時已經走上了主席台，他按下話筒開關，擴音器的雜音立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好，我叫……”名字還沒說完，劉秉誠從門外蠕動著回到門前，並重重的將會議室的門關上。隨著“咚”的一聲，房間內裏再次回歸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