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退”
一個老“頑童”的不打自招
泰晤士河旁的唐人街裏總有一群半老不小的同胞,十來年間風雨無阻地弘揚法輪大法,讓老狗脆弱的心靈著實感動了一番。
一日,老狗路過時一不留神多瞄了一眼他們當中一位風韻略存的徐娘,結果讓人家逮了個正著。隻見徐娘滿麵春風地走了過來,含情脈脈地對老狗說,大兄弟,快過來,一快來參加我們退黨退團退少先隊的“三退”活動吧!
這時老狗還沒來得及從自己色膽包天的舉動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當場識破的尷尬中緩過勁來,因而也就隻好慌慌忙忙地回應說,大姐,“三退”固然好,可用在俺的身上就有點不太靈光了。
緣何?徐娘不解地問。
老狗一臉真切地答道:這黨,俺可是實在沒法退。不怕大姐您笑話,俺一輩子都在尋思如何才能混進黨內去哩。您想想,入了黨就能吃香喝辣加腐敗,先天下之樂而樂,後天下之憂而憂,這樣的好事您讓俺上哪找去啊?可兄弟俺的生辰八字也實在太不濟,遇到過的支部書記組織委員全都跟孫猴子一樣長著一雙火眼金晴,俺剛一靠攏組織,這些敬業盡職的門神們就立馬把俺那些見不得人的企圖給識破了。這不,混到今日,人都土埋半截了,兄弟俺也隻是在思想上入過黨!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命再苦也不能怨政府您說對吧。命苦也不能怨政府對吧。這道理,俺懂。
那團呢?徐娘步步緊逼地追著問。
退團?那也不好使。大姐,難道您到現在都還沒看清楚俺腦門上的那些虎頭山狼牙掌嗎?老狗把頭湊了過去,耐心地對她解釋道。
話說到這個份上,徐娘還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緊接著又嘣出了一句,那你就退少先隊吧!
沒承想,徐娘這一毫不經意的點撥竟恰到好處地激活了老狗蟄伏多時的心頭之痛。來而不往非君子!說時遲,那時快,其時的老狗氣急敗壞地咆哮道:什麽,什麽,退少先隊?不行!絕對不行!!別的啥事都好商量,唯獨這少先隊說啥也不能退!!!
徐娘一下子讓老狗的慍怒整得一臉的迷茫,於是她便擺出一付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尋問道:大兄弟,有話慢慢說嘛。這狗屁兒童團才多大個事呀,怎麽就不能退呢?
此時老狗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禮與失態,連忙和善地向人家解釋了個中緣由:大姐有所不知,俺小時候可是方圓十裏小有名氣的頑主哩。雖說家庭出身不怎的,俺還是忍不住今天給宿敵“煒疙瘩”家的飯鍋添點沙石佐餐,明兒給那位把青春全都洋溢在腰肢上的小瓊老師起個動聽好記的諢號,隔三差五再抽空揪揪小妞們的小辮兒什麽的。總而言之,俺那會兒的小日子過得馬馬虎虎也還算過得去。
可到了後來,左鄰右宿的孩子全都先後偷偷摸摸地戴上的紅領巾,俺一不小心便成了那獨立在雞群當中的孤鶴。眾目睽睽之下,千夫所指之感油然而生。落到這般田地,俺隻好咬緊牙關夾起尾巴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人見人愛狗見狗親的乖孩子。可憐天下慈母心,為了讓俺也能像別的孩子一樣紮在人堆裏嚷嚷諸如時刻準備著之類的勞什子,俺娘也不得不豁出老臉放下身段,到處求爺爺告奶奶說好話,為俺能夠早日加入這個狗屁少先隊而走起後門來。就衝著這麽一個破兒童團,俺愣是讓人家好好地拿捏了一個學期,最後才幸蒙那該挨刀的班主任“削”(蕭)老漢的恩準而入了隊。遙想韓信當年,大將軍那千古留名的胯下之辱滿打滿算連一袋煙的功夫都不到,俺這可是裝整整一個學期的龜孫子啊!俺的好姐姐,您睜開眼睛好好地瞧一瞧吧,這日子俺過得容易麽?
一番大弦小弦錯亂彈之後,老狗逮了個空隙換了口氣,畫龍點睛地結束了自己對該不該退出少先隊這個大是大非問題的大徹大悟:大姐,這麽跟您說吧,除了有成千上萬革命先烈的鮮血來將之染紅之外,俺那條來之不易的紅領巾既飽含著白發慈母的舔犢深情,又浸透了虎落平陽仰天長歎的英雄無奈。這麽一個來之不易的寶貝,您說咱們怎麽能說扔就扔呢?
話畢,隻見美麗的徐娘杏目圓瞪,彼時無聲勝有聲……
西元二〇一七年六一兒童節初稿於英倫九歲齋
八日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