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樹的故事（詩歌，外四首）

《一棵樹的故事》（詩歌，外四首）

作者：馬青

 
甩開春天、曠野和天空的邀請
把樹當成玩具
 
跳上
跳下
列隊，站在樹上，聽豬的口令操練
 
同時出腳
一起出手
在樹上唱歌
喊口號
蕩秋千
在樹上簡單
快樂
幸福
與世無爭
就像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當初那樣
 
躺在地上
再也站立不起來的，在白蟻堆裏
腐爛幹枯的樹
朽木一根
 
以為自己可以和粉末中的樹
永遠玩耍下去的習慣和
天真
 
不敢離開隊伍，成為異類
不敢和小夥伴們反向行走
不敢和鴿哨私奔的
蒼老的童心

《坐》

坐著
絕不挪窩

既然，周圍的人
全都坐著

貌似，未來就是坐等
餘下的生命就是坐等

不，在這些人眼裏，生命本身
就是坐等
生命的意義就是坐等

手持鏡頭的人，圍繞自己
原地劃圈

有人站起身來告訴眾人，和路標指引的
截然不同的歪路和邪路
所有人都覺得她瘋癲可笑
沒有一個人讚成
連夢想自由追趕風的焦距都責怪她
不守規矩

坐著
身體坐著
思維坐著
思想坐著

嗬嗬
哪來思想？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
規規矩矩地坐著
像木頭人一樣
即使電閃雷鳴

坐著
做情節一樣
顏色一樣
長短一樣的
白日夢

啥夢？
英雄從天而降的同時
下紅包雨

《無題》

女人雙膝並攏
直挺挺地在頭盔裏，坐著做夢
瑪麗蓮.夢露戴著紅色麵罩、紅色口罩，捂緊
隨風起舞的野心
全身漆黑的人，被牢牢地捆綁在
貌似安全穩定的椅子上

馬戴著口罩，不能飛奔
嘶鳴
長嘯
可以走動的，在宇航服裏行走的人
牽著一條嘴巴上鎖的紅狗
攝像頭361度旋轉，不放過每一處灰塵
以及，每一絲細微的耳語

可以自由行走的，隻有坦克
能張口說話的，隻有指揮坦克的指揮棒
可以自由飛翔的，隻有人造衛星

電視機對著捆綁在椅子上麵的麵具延遲直播
螺旋槳在空中監視躲避焦距的風

企鵝不提問，全體
向左看齊

《魚，以及》

一杯
兩杯
三杯

似乎
可以一直喝下去
一杯接一杯

魚在盤子裏享受敬酒
品味待遇
陶醉於醬香型
濃香型
或者，清香型白酒

豈不知
它已經被烹調成色香味
它的周圍，是無數雙眼睛
無數張嘴
無數雙筷子
無數個胃

《魚鷹》

潛入水中
浮出水麵

緊跟漁夫拍打水麵的號令
上船
張嘴
向漁夫交出剛剛捕到的魚

卡死咽喉處皮囊下部的繩索鬆開
主人恩賜的一條小魚落進胃裏

又一次下潛
又一次浮出水麵
魚鷹們合力抓起一條大魚

又一次，繩索鬆開
又一次，吞下賞賜

坐收漁利的漁夫
聽話，勤快，隻奉獻
隻付出
隻問耕耘
不問收獲的魚鷹

勒到死的繩索
一鬆一緊的遊戲

2016年5月 於四川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