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臉上在流血,左背疼得要斷開,身後有持槍的敵人。我怎麽又把自己搞到這個地步了?上次在夏威夷,我拖著挨了兩槍的右半邊兒身體出去救露西婭,然後又給自己來了一槍。希望這次不要那麽慘。我得得還擊!槍?我的槍哪裏去了?
背上挨的兩槍敲的我七葷八素,身上穿的帶鋼板的防彈服保證了子彈不會進入我的身體。我手裏的槍剛才不知道被摔到哪裏去了。好在開戰前我在旁邊的灌木下麵放了另一支M4和幾個裝滿的彈匣,趕忙爬過去抓了起來。
我忍著背上的疼痛翻過身來,撲到土溝的邊緣向子彈來的方向望去。隻見一條全副武裝的大漢,正端著槍沿著山坡與河岸相交的坡脊向安全屋的方向衝去。他是逆坡而上,背著全套沉重的裝備,疾如奔馬!黑夜之中,熊熊火光映照之下,儼然戰神附體。
安全屋的左側是一條小河,水流劈開山頭和峽穀向遠方蜿蜒而去。河岸是二三十米高的斜坡,坡上毫無遮攔,而且坡度陡到一般人難以站立。戰鬥前我觀察地形,覺得對方不可能從這個方向進攻,就沒有防範。這時被人從這一邊突破,心裏亂成一團,手忙腳亂地衝著那邊亂打。
壯漢邊跑邊還擊,似乎識破了我把他逼進安全屋房門的企圖,並沒有嚐試著闖進屋去,而是直接撲到了房子右側我曾經藏身的巨石後麵。他沒有耽誤任何時間,馬上把槍口從岩石一邊伸出來開始對我進行壓製。
一時間,我腦袋裏閃過“完了“兩個字:他隻需把我壓在樹後一兩分鍾的時間,右側樹林裏剛才被我的閃光彈暫時晃瞎了的兩名槍手就可以趕到,輕鬆地把我包了餃子。
對麵的大漢頭腦非常清醒,他此時的任務並不是擊中我,而隻是要把我壓製在溝裏不能逃脫,等待他的隊友到達。於是他不緊不慢地一槍一槍地瞄著我的頭上開火,子彈一顆顆鑽進我背後的泥土裏。
我窩在溝裏,腦袋裏一片空白。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我想象著兩個槍手順著樹林的邊緣快步趕來。
幾秒鍾過後,我的大腦保持空白,但我的兩手卻仿佛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從戰術背心上摘下一顆手榴彈和一顆閃光彈,把它們的保險銷拔掉,閃光彈握在右手,手榴彈握在左手,兩隻手的食指各自壓著保險杆。
巨石離我大約隻有30米遠,壯漢仍然在不慌不忙地一槍一槍保證我不能抬起頭來。而伏在溝裏的我,此時心情卻變得平靜,腦袋裏空靈異常,全身放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上:我在等對麵的壯漢換彈匣。
象壯漢這樣的槍手,換彈匣也就需要不到兩秒的時間,而他此時保持的射擊頻率也在每秒一槍左右。我屏住呼吸,全身心地關注一件事:下麵這一秒鍾的停頓,是換彈匣還是他扣扳機的間歇?
不知道過了多少秒,與其說我聽到了,不如說我感覺到了,壯漢在換彈匣了!我仿佛聽到了他的HK416的撞針空擊的聲音,然後是壯漢的手掰彈匣的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我猛地站起身,忍著背疼,右手把閃光彈向巨石的右後方扔去,然後把左手的手榴彈交到右手,接著投到巨石的左方。兩彈投出之後,趕忙蹲下縮在溝裏,同時把我的M4抓在手裏。
兩顆炸彈的出手時間有一秒鍾的差別,這一秒就是我給戰神挖的陷阱。
兩聲爆炸之後,我趴到溝邊向巨石方向看過去:硝煙未散,剛才的戰神此時遍體鱗傷地躺在巨石右後側的地上,身體在傷痛下不停地抖動。
我的陰謀是這樣的:閃光彈扔向巨石的右後方,壯漢會本能地向巨石左側躲避。根據他出色的軍事素質,我估摸他可以及時地閃到巨石的左側讓開閃光彈。於是我在投出閃光彈一秒鍾之後向巨石的左側扔出手榴彈,讓壯漢自己撞進第二顆手榴彈的殺傷範圍。
從壯漢所躺的位置和狀態,我的計劃成功了。讓我驚訝的是壯漢居然還活著。我舉起槍瞄準他的頭準備送他上路,正好聽到他痛苦慘叫了一聲。不知為什麽我好像看到了在火奴魯魯的菠蘿園渾身是血,拖著中了兩槍的身體呻吟著向樹牆外走去的我。已經摸到扳機的手指沒有扣下去。
戰場上安靜了下來,我甚至能聽到起亞車火苗爆裂的聲音。我猜想壯漢的隊友們看到他被手榴彈炸飛到空中的畫麵,一時震驚了。
我用兩臂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腰腹,以免喊話的時候震動受傷的肋骨。準備好以後,我背靠大樹,抬頭衝著天空高聲喊道:“停止射擊!停止射擊!你們要找的女人早已離開了!我們不要互相殘殺了!”
戰場上一片寂靜,隻有風聲,火聲,還有壯漢的呻吟聲。
我又衝著天空大喊:“你們來把傷員帶回去吧,我不會開槍!”
大約十幾秒以後,隨著“噗噗”地幾聲,幾發子彈打在我藏身的樹上,但是比我的頭要高出兩尺。我明白這是對方警告我不要輕舉妄動,同時也表示接受我的建議。但我還是舉槍把安全屋前門兩旁的兩盞門燈打爛,讓他們知道即使有狙擊手監視,我也可以隨時殺死他們的戰友。
把燈打爛之後,我又高喊了一聲:“我不會開槍的,你們把他救回去吧!他堅持不了多久!”
話音剛落,山坡下麵傳來一個聲音:“我們出來了!”隨後兩個沉重的腳步聲飛快地接近,我看到一個槍手直奔我最早打倒的那人,伸手試了試傷員頸邊的脈搏,然後把那人背上身,快步向山下走去。而另一個槍手徑直奔向受傷的壯漢,蹲下身給他檢查傷勢,止血,紮緊傷口。很快,另一個槍手返回山頂,兩個人一起把壯漢向山下抬去。原本停在山下路肩的SUV也被開上山來,兩個槍手把傷員抬上了車。
看著黑色的SUV向山下開去,我鬆了一口氣,扶著身邊被子彈打得傷痕累累的大樹站了起身來。
背上被子彈打中的地方開始影響我活動,沉重的防彈衣壓得我喘不過起來。我掙紮著脫掉戰術背心,然後把防彈背心甩掉,受傷的脊背輕鬆了一些。我彎腰把戰術背心撿起來套上,拎著槍順著樹林的邊緣慢慢向山下走去。我向確認對手確實離開了。
起亞車上的火快要熄滅了,四周開始暗了下來。我才注意到李高速路遠處我們來的方向有警燈閃爍。但是警燈是停在路上的,並沒有像我們這邊開進。我的望遠鏡已經不知道飛到那裏去了,我揉揉眼睛,才看出那些警燈好像是救火車的燈。抬手看看表,離FBI隊伍到達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我繼續慢慢向山下走去,忽然聽到黑暗中好像有被消音器壓抑的槍聲。仔細分辨一下,好像是從李高速路和我所在的平鍋街交會那一帶傳來的。很快,槍聲變得非常密集,甚至可以看到子彈在空中畫出的軌跡。
我一下緊張起來:按照剛才那些人撤退的速度,現在他們大約正好到達那個路口。他們和什麽人開打了?
很快,槍聲停止了。兩分鍾以後,兩輛汽車的燈光劃破了夜空,像我這個方向駛來,我可以聽到發動機的轟鳴。這肯定不是FBI!
我定神想了一下,險些絕望了:露西婭說過她接到了兩個查詢馬蒂歐的要求,這不會是另一群想要幹掉蘇迪的人吧?
我摸了一下身上,我還有5個彈匣150發子彈,身上還掛著四個手榴彈。防彈背心被我扔在山坡上麵了,按我現在的體力肯定是沒有時間爬上去去了。
剛想到這兒,兩輛彈痕累累的黑色SUV已經越過了鄰居的房子,出現在小路的盡頭。
我趕緊開始後退想躲進樹林,但是對方像是已經發現了我,兩輛車斜斜地聽成一排,大約5,6個黑影敏捷地從車上跳下來各自尋找障礙物隱蔽了起來。
我意識到他們是配了夜視儀或者是紅外線熱源探測,站在陰冷樹林背景上的我看上去肯定像個紅紅的火球。
我轉頭向山坡上看了一眼,我預先停在樹林邊的剪草機和那兩牛奶桶汽油離我大約20多米遠,於是毫不猶豫地拉出一顆手榴彈扔了過去。
爆炸聲過後,剪草機不動聲色,我知道是炸點離油箱太遠了。那邊是上坡,我的後背又受了傷,投彈的距離不夠。
我忍著背疼一邊轉身向樹林裏跑去,一邊又向剪草機投出了一顆手榴彈。這次距離夠了,爆炸之後油箱被點著,而且牛奶桶裏的汽油飛濺到樹葉上,很快把一顆大樹燒成了火把。
隱蔽在SUV背後的人們好像剛明白我是誰,幾顆子彈悄無聲息地飛了過來。我在地上拌了一下,又一次摔進黑暗的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