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一下組合音響和出國人員服務公司的時代背景。
在故事發生的年代,中國人生活開始改善,有了對高級音響,高清晰度電視等電器的需求。但中國自己完全不能生產,市場被日本產品壟斷。這些組合音響設計非常漂亮,除了功能強大以外還象一件豪華家具一樣有很好的裝飾效果,很多家庭都想置辦。但是如果是由正常渠道進口在商場裏出售,因關稅的原因價格高達數萬塊。當時城市的工薪階層大部分月薪還在1,2百左右,不可能負擔。而免稅產品的價格從一萬多起步,親民很多。
免稅電器的來源途徑主要有二,一是出國人員回國後的免稅“大件”指標,很多人回國後把這個指標賣掉還錢。二就是走私。但走私貨總不能明說我在賣走私貨,就也說自己賣的是大件指標來的產品。於是各大城市尤其北京,出現一些貿易公司或商店自稱出國人員服務公司零售進口電器。這些產品從來都供不應求,質量也一般沒有問題。所以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有開箱檢驗的說法。開這種公司的人多少有些工商或公安的背景,但這個生意多少有不合法的成份。
書歸正傳。
表姑說她來過兩次,公司裏都隻有一個中年婦女,也沒看到其他貨物。友誼賓館拿出來租給公司的房間都是套間,一般是外間辦公裏間庫房或者老板臥室。這個公司所在的樓應該都是一居室,有一個內間。但表姑說第二次來時和那個婦女爭辯了半天聲音很大,沒有其他人出來介入。我以此推斷在上午這個時間,這裏隻有中年婦女一個人。
當時是夏天,很熱。我穿了一件香港武打片中經常出現的領口有兩三個扣子的白圓領衫和一條肥大的短褲,腳下是冒牌耐克高幫籃球鞋。關鍵是我在外麵套了一件很寬大的府綢西裝上衣。大熱天套個外衣看上去很別扭,就是為了讓人懷疑衣服裏麵藏了東西。
我一進門就回身把門關上,是想給中年婦女一個壓力。大部分人和一個穿著奇怪的陌生大漢單獨呆在一個密閉的房間裏都會有不安的感覺。我成功地給屋裏的人形成了這種壓力,唯一的問題是 我回過身來才看見除了坐在辦公桌後麵的中年婦女,屋裏還有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看上去像個大學生,身邊堆著兩廂和表姑一樣的音響。兩人被我關門的動作搞蒙了,呆呆地看著我。中年婦女問了句,你找誰?
多了一個人我也沒辦法,硬著頭皮按計劃好的行事。我完全不理睬婦女的問話,也不看他們,就大步走到裏間屋門口把門推開,看看裏麵沒人,就重重地把門關上。仍然不理睬屋裏的兩人,大步走回大門口,打開門對等在外麵的表姑說: 你,進來吧!
表姑艱難地把沉重的音響箱子挪進房間,我象沒看見一樣任她費力。等她進來了又把門關好,往旁邊挪了兩步,用下巴衝中年婦女那邊點了一下,粗聲粗氣地問表姑:是她嗎?表姑趕緊點頭說,是她! 我放慢了語速說,你再跟她說一遍!然後轉頭看向中年婦女,目光冷冷地看著她。中間還順便盯視了一下眼鏡男,他有點畏懼地把眼光躲開了。
表姑剛開始講音響的質量問題,我就粗魯地打斷了她:你囉嗦什麽,直接說你要幹嘛!表姑緊張得有點結巴,趕緊說,我想退錢。
中年婦女馬上答應了,說您把發票給我,我給您退!
我一直繃著的心放了下來,但是馬上意識到我忽略了一件大事:這屋裏沒有保險櫃,她要是沒有現金怎麽辦?要她開個支票?難道讓表姑明天在來取?
好在這次意外沒有發生,中年婦女快手塊腳地從抽屜裏數出錢來交給了表姑。事後我猜想,眼鏡男是來送貨的,她們早上已經成交至少一套音響了。
看著表姑小心翼翼地核對過數目,把錢收進包裏,我一把拉開大門晃著肩膀走了出去。表姑畢恭畢敬地跟在後麵。走出樓門,我趕緊把西裝外套脫下來。友誼賓館的空調很涼,但我的後背已經快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