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回國,都有頗多感慨,有高興的,也有不高興。但是,這兩次遇到的最憋屈的事都是關於寫作。
每次我回去,二妹都會讓小妹給她在父母家旁邊租一個房子,掐著時間,基本上是在我回去的那天,她也抱著她的寶貝小白回到家鄉。她是職業作家,非常忙,一天更新兩部小說。剩餘時間,還要寫兩個小短文,十足的寫作狂。
這次回去,我們沒說上幾句話,她就把我手機拿過去,手指靈巧地點撥了幾下,很快把我上次回國賺的那點稿費,轉到了我的銀行卡裏。之後就追著我,趕緊開始寫,一天至少要寫兩篇!隻要是她寫作的空隙,她就逼迫著我寫作。無奈之下,我又重操舊業,開始受虐,或者說是痛並快樂著。但是,僅有的一點快樂,隻是停留在寫作的時候。
說來有趣,我自小就喜歡看書,沒上學之前,就自學了一些字。比如看電影時,經過縣政府門口,就纏著大人問標語牌上的字。因此,比較搞笑,我最初認識的字,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就是標語牌上的字,比如偉大光榮正確的某黨萬歲之類的字。這些字,一旦在別處出現,我還能認出他們。
所以,很早就開始看大布頭的書,而且還滋生出一個當作家的理想。二妹受了我的影響,她先當上了職業作家。我開始寫作,都是她逼迫的。
就說在國內平台發文吧,她當然是掙了不少錢,才讓我寫的。我勁頭不大,因為我知道,我喜歡寫的東西,肯定是受限的。我要寫就寫我自己喜歡的故事和話題,否則就不如不寫。國內網站上,也掙不了幾個錢,還惹氣。但是,經不住妹妹勸,自身也有毛病——就是喜歡寫文章啊。那就寫吧。
寫啥呢?有層次,有深度的,估計是不行。那就寫一寫咱熟悉的生活吧。寫加拿大人的可愛友好,閱讀的人也不多。那個網站是一些退休大媽的天下,他們也不太關心外國人的好玩故事,他們更感興趣的無非是家長裏短。壞了,這一直是俺的短板——我一直是不食人間煙火,偏偏缺的就是煙火氣。寫了幾篇家裏發生的小事,閱讀量也還可以,但是我實在不擅長寫這方麵的故事。
寫我的旅遊故事呢,也不行。感覺那個網站的讀者群不是那種不出去旅遊就會發狂的一族。
我把以前發表的文章翻出來,把一篇去美國購物的文章修改了一番。我非常自信,被我寫的超級有趣,極具觀賞性。就是我和朋友一起去芝加哥購物的故事,那是剛來加拿大的時候,加元美元1:1,到美國看啥啥都比加拿大便宜很多,買瘋了,爽死了。我躊躇滿誌地把文章發了出去。架不住國內人厚啊,很快閱讀量就衝到了5000。 但是,卻就此止步嘎然而止了。
no more people read my articles , 怎麽回事???
我感到奇怪,就問妹妹,她立刻批評我:
你寫這個幹啥啊?說美國好,堅決不行!你犯傻啊?我說,我是和加拿大做比較的,一個字都沒提中國。妹妹說,寫美國東西便宜,那就等於說美國好,就是不行!連美國兩個字都別寫。實在要寫,就是漂亮國。還有日本,香港,台灣,包括加拿大,這些國名都不能出現在文章中,否則就被封掉! 因為在國人眼裏,加拿大就是美國的走狗,也不能提。
我寫作的癮已經被鉤上來了,不寫還不行了,那就躲躲閃閃地寫吧。那個網站有三類文章,我寫美國購物的那類是問答類,感覺比較順手,又發了兩個問答類文章。但是,限流非常嚴重。我意識到了,人家網絡檢查機器,超級會偷懶:隻要我發問答類的文章,不管我寫啥,一律封殺!
寫作的癮還沒過足,又發了一個加拿大同性戀大遊行的故事,圖片都是俺多年前自己拍的。也是一個毛病,閱讀量走到八千的時候,又被封了。
我又問妹妹,妹妹很不屑地說:你寫同性戀,不行!人家不鼓勵這件事。我就說,那我寫一寫國外的新聞吧,比如政治人物和事件。妹妹說,也不行,說我沒有記者證,沒資格寫!
寫啥呀?剛好國內當時發生了一件桃色新聞,一個中石油的幹部帶著女下屬去成都太古裏招搖過市,照片被扔到網上了,激起千層浪。咱也去湊湊熱度吧!
剛好,我去看望大學同學的時候,在電梯裏,她三言兩語給我說了一個單位裏的故事,也就幾句話,但是信息量極大。我就以小說的語言,把這個故事給寫出來了。五千多字,一氣嗬成。還模仿別人,起了一個很花哨的題目。效果立竿見影,不到一天,閱讀量就達到了三四萬,創了我自己的記錄。我妹妹說,是一個爆款。
那就接著寫爆款吧。緊接著第二天,我又如法炮製了一個。結果,不靈了——被限流!為啥昨天行,今天就不行了?妹妹告訴我冰火兩重天的原因——我跟風熱點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徹底沒有任何自由啊,狠得我牙直癢癢。等我回加拿大後,人家網站能看見我的地址,對我控製得更嚴,我越寫越沒勁了。不寫吧,我妹妹就督促我。如果我不寫了,她就不搭理我啦!也感覺對不起幾個鐵杆粉絲,寫吧,很委屈。
有好幾次, 我甚至產生了很極端的想法: 寫一篇犯上的,幹脆讓平台給我徹底封掉算了!好在,這個想法還沒實施,自己就病了,徹底不寫了。病好了,就進不去那個平台了,密碼也忘了。就此止步。
今年又故伎重演,妹妹一勸我,我又上鉤,寫作的癮又上來了,沒法發文學城了,就又開始在國內那個網站寫。這一次我經曆的家長裏短多一些,寫了一些煙火氣濃重的文章,閱讀量好的時候5000左右,根本也掙不到什麽錢,就是過寫作的癮。有一篇文章,我發在文學城上了,就是做蔥花餅的那篇,臨發布前,我靈機一動,隻留下有關遊泳池的部分,好家夥,火了。四五萬的閱讀量,我也著實高興了一下。一回加拿大,立刻對我限流,推薦流量腰斬了又斬。
又糾結了:也不掙錢,幹嘛委屈自己呀?
我一直還算比較幸運,煎熬一段時間後,總能有一個不錯的結果:一個熟悉的國內編輯讓我寫稿,之前我給他的報紙寫了十來年專欄,稿費頗豐。盡管他讓我寫的是我不喜歡的那類文章,就是當吹鼓手吧。但是,機會還真的留給有準備的人——我疫情期間研究了茶葉的曆史,寫了十多萬字,之前還做了幾個視頻,太累了做不下去,我又不擅長。這回就在裏麵挑一些故事出來,可以發一批係列文章,主編也認可了。
感恩,感恩! 不用再去寫那些讓我憋屈的網文了。
但是,我也可以這樣去想:正是因為寫那些不喜歡寫的東西,讓自己練練手,筆耕不輟,始終保持寫作的感覺和狀態,這樣機會來了,我立刻就能抓住。
(另:文學城好像有一個新平台,哪位朋友能告訴我,怎麽上去?多謝!)
謝謝來訪!
多謝您點評。我好喜歡你頭像的圖片,耐看。我也要換一個了。
你是聰明啊,說改就改了工科,我改不了,隻能學文,不夠聰明。結果高考陰差陽錯,沒考好,所有的重點大學中文係都進不去了,就學了經濟學,歪打正著,老天挺照應我。
憋屈呢,基本就一陣,大不了就不寫了。忙著前院後院種花種菜,哪裏有那麽多時間憋屈啊。
祝周末愉快!謝謝來訪
是的,有同樣的經曆的人,在這裏相聚,真好!這是在文學城寫作的最大快樂——同感和共鳴。
咱們小時候,不重視教育啊,我就自己想識字。爸爸從單位拿回家紅旗雜誌,我就要學著寫這幾個字,好像還是繁體吧,那個旗,多難寫啊。那時候,家裏沒學生,沒有本子,我就在報紙的夾縫空白處寫。
祝您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