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在國內,今年已經七十一歲了,她是一個脾氣火爆、嫉惡如仇、心地善良的人。
母親生於1953年,是家裏的老九,上麵兩個姐姐、六個哥哥,但因為那時候生活不富裕,醫療不發達,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幼年就夭折了,後來又出生了一個小妹,自己反而變成了老七了。
那時候,母親的爺爺成分是地主,解放前被鎮壓,所以,母親的爸爸處境十分艱難,從小就得低著頭做人,還常常被批鬥,一聽到有人喊他的大名就會哆嗦,母親的媽媽是一個心底特別柔軟,對每一個孩子(不但是兒子和女兒,對孫子輩們都一樣)都非常關愛的人,但是在那個物質極度缺乏的年代,姥姥的針線活太慢,跟不上孩子們成長的速度,經常每夜在燈下發愁掉淚,從母親記事起,大概五歲左右,就開始用稚嫩的小手幫忙,給哥哥們做衣服。
因為家庭成分不好,再加上孩子又多,老大(大姨)隨姨父參加革命,解放後分配到黑龍江省牡丹江市落戶生根外,老二(大舅)在十六七的年紀就倒插門到鄰村的一個“貧農”家裏,成了人家的半個兒子,老三(二舅)看著發愁的姥姥,和自己天天吃不飽的肚子,一狠心一個人流浪到了寧夏銀川,過上了敕勒歌的生活,這幾個舅裏,母親回憶,二舅最有誌氣,一個人到了銀川的霍蘭山,被村長看上,欲招為上門女婿,被二舅拒絕,但實在是看上這個小夥子儀表堂堂、膀大腰圓,就給二舅上了獨立戶口,讓老王家(母親姓王)也在霍蘭山開枝散葉了。
老四(三舅)一直陪在父母身邊,老五(四舅)也是倒插門到了我們家(父親的老家)的一戶沒兒子的家裏,嚐到了“屋簷下得低頭的滋味”。老六(五舅)也是陪在了父母身邊,母親說我最像五舅,從小學習就好,說話有些結巴(哈哈,這兩點全中),母親到了快上學的年紀,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三舅和五舅的學費本來就是借的,到了母親這裏,實在是再借不到學費了,姥姥愁得天天哭,有人支招,把老七(我母親)送人吧,送個好人家,興許還能讓孩子讀個書,最起碼不餓肚子了。
於是母親被送給了五裏地之外的一戶人家,本是無兒無女,收養了一個兒子,已經結婚了,現在想再收養個女兒,母親過去了兩年,上了兩年學,也過了兩年的好日子(母親原話),後來姥姥實在想這個乖巧、能幹的閨女,硬是哭著把女兒要了回去。
說到乖巧,母親說,自己小時候可一點都不乖巧,像個野小子一樣,爬坡、上崖,攀樹、下溝,樣樣精通,一點都不輸三舅和五舅,裏裏外外都是老王家的一把好手。
眼看到了出嫁的年紀,四舅和老姨(姥姥的表姐)強烈建議下,母親就和他們村的一個帥氣小夥子見麵了,這個人就是我的父親,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裏,母親和父親很是和睦恩愛,父親的爺爺也是地主,也是解放時被鎮壓,同樣的家庭成分和遭遇,也造就了兩個年輕人的美好愛情,雖然說是先結婚後戀愛,他們倆的感情還是非常穩固的。
父親是一個不甘於被命運屈服的農村小夥子,不愛下地幹活,淨想著做個小買賣,買個車跑運輸,但父親是“雷頭火”命,幹什麽都是哢嚓那一下子(母親原話),所以盡管折騰很多,終究沒見大的富貴,一家人倒是親密和睦,其樂融融。
母親就肩負了下地勞動,在家做飯,教育子女的重任,母親說,哪些日子裏,一天從睜眼忙到閉眼,從沒有歇息的時間,但看到父親在外麵忙忙碌碌,我們哥倆茁壯成長,尤其是我,從小學習就好,班長、三好學生,老師的“小代課老師”,讓母親忙碌的生活如沐春風,成天都是樂嗬嗬的。
說到母親的心地善良和火爆脾氣,都是在我們村赫赫有名的,農村每逢誰家紅白喜事,但凡是重活,比如蒸饅頭,又得揉麵,還得搭鍋,一個“事情”下來得蒸兩三千個饅頭,基本上母親都是主力,寧可我們家的活不幹,隻要人家過來說,她立馬就去。碰到誰家有難處,她寧可從我們家拿來幫助人家,從來也不考慮對方能否還得上,還能不能還。母親向來是急性子,一到夏收、秋收、春種的農忙季節,在外麵的“逛鬼”父親還沒回家,就得讓我和弟弟幫著幹活,但凡是我倆任何一個人犯錯,母親從來都是兩個人一起“收拾”,所以,一到農忙,我們倆是三天一頓“小收拾”,五天一頓“大收拾”,至於為什麽被收拾和怎麽收拾的,現在早已忘得一幹二淨,基本上就是笤帚把拍幾下屁股而已,現在想起來還想讓母親時不時來打兩下。
我和弟弟從小瘦弱,經常被村裏的一些“壞小子”欺負,母親就“拎著”我們找上門去,看著對方的媽媽收拾他兒子,但凡碰上護犢子不講道理還想跟母親動手的,那她們可惹錯人了,母親頃刻間就變成了一頭凶猛的老虎,把對方媽媽幹翻,在我的記憶裏,母親為了我們哥倆,把所有的“母老虎們”都變成了小弱貓。
如今,我的“老虎”母親腿是膝蓋不好,腰有些椎間盤突出,心髒也有些小問題,正是她從小教育我,為了孩子可以舍棄一切,隻要孩子有出息,砸鍋賣鐵也得供孩子讀書,我何嚐不是,為了四個孩子的教育,不遠萬裏,飄洋過海,在今天特殊的日子裏,想你了,今年一定把您的這幾個小手術做了,恢複了,馬上就給您訂票,把笤帚把準備好,讓您隨時隨地“收拾”我。
媽媽,想您了,祝您母親節快樂!